他轻轻从千里手中抽出那张纸,把自己的笔迹上下扫了一遍,装作不经意道:“你的名字我练了多次,写出来倒也还算好看。倒是写起别的字来就现了原形,东倒西歪的,还是得多练练。”
他就这么装作随意地向千里传达了一个消息:千里的名字,贺雁来其实已经写过多遍了。
以至于这两个字写得非常美观,其他的字写起来便平平无奇了。
千里猝不及防被人点明了心事,不由得一惊,待反应过来以后,又咬住下唇,不知作何回应了。
真是的,贺雁来总是这样!
千里抿了抿唇,眼珠一转,突然生了个想法出来。
他抬起头望进贺雁来的眼睛里,努力摆出一副诚恳的模样,说:“雁来哥哥,我的汉语老师也是兰罗人,我又从没去过大熙,没见过你们那儿真正的书法作品。正好,雁来哥哥出身书香门第,想来写字定是好看的,那写给我看看好不好?”
千里自以为伪装得妥当,其实那点小算计全被人看了去了。
倒也不是贺雁来多会观察人心,只是千里那冒出一个点子以后亮晶晶的眼神实在不容人忽视。
贺雁来被他可爱到了,刚想答应下来,脑海里又把千里刚才说的话过滤了一遍,那句“当然”便突然卡在了嗓子眼里。
他总不能告诉这孩子,就自己以前那皮猴样儿,不把书法老师气个半死就已经是他刻意收敛过了的结果吧
以前贺老将军就曾望着贺雁来的狗爬字止不住摇头叹息,说他们贺家满门儒将,怎么就出了贺雁来这么个人物。
不过自打他死后,贺雁来倒真的渐渐敛去了锋芒,将自己伪装成了父亲曾经温文尔雅的模样。
只是如果贺老爷子泉下有知,不知是高兴更多,还是心疼更多。
然而,不管贺雁来多么想活成父兄的模样,他最多只能学来三分形,父兄多年的底蕴和修养他还是难以望其项背。不然也不至于现在跟一个十九岁的孩子面面相觑,犯了难。
千里歪了歪头,疑惑道:“雁来哥哥?”
“”不管了。贺雁来心一横,执起毛笔蘸了点墨,提笔,屏气凝神,以他有史以来最端庄的姿势和最诚恳的态度,认认真真在纸上写下了“千里”两个大字。
“好了。”贺雁来坦然地放下笔,八风不动,矜贵温和。
千里探头一看。
接着他默默咽下了一句“哥哥写得真好也教我写写吧”,违心地夸奖:“倒是有几分大家风范。”
贺雁来噗嗤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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