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州,岳麓山,湘江畔。
南颂珩勒缰下马,走过鹅卵石遍布的河滩,看到江边有一人戴着斗笠,正泛舟垂钓。他大步跳上小船,船身晃了晃,戴斗笠的人“呀”了声,回头咆哮道:“我的鱼!都被你吓跑了!臭小子真欠揍!”
南颂珩坐下来,拍了拍裤腿上的尘土,道:“殿下清闲,我可忙着呢,有话快说。”
魏迎扔掉手中的鱼竿,气呼呼坐在南颂珩对面,目光扫见他那破口的靴子,气顿时全消了,温声道:“表弟啊,我带你去城里吃顿好的吧?”
“军费所剩无几,将士们平时都靠打野味来补充食物,山都被吃空了。你还有闲钱请我吃好的?”南颂珩无奈一笑。
“那是以前,以后我们就有钱了。”魏迎笑眯眯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他。
南颂珩掏出信,展开来一看呆住了,当看到页末的印章,拿着信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那印章竟是“齐宝天宁”!
“东齐天宁宫太后……”
魏迎点点头,道:“我等这封信很久了。猜中了迟早会收到东齐的来信,也想到了他们会提条件,只是不曾想到他们会提这个条件。东齐那位太后娘娘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呢。”
南颂珩低头又看了看信,尚在震惊中未回过魂来。
“你放心好了,就是联姻,也不会是让遇儿和我联姻。”魏迎拍了下南颂珩的腿,“我并不在乎联姻的人是谁,我只在乎联姻这件事,它对我们扭转战局至关重要。”
南颂珩把信小心翼翼叠好塞回信封中,这么久以来这封信是离遇儿最近的东西了,他的手指下意识的摩挲着信封,倍觉亲切。
“对于联姻,你怎么看?”魏迎问道。
“是好事,于我们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我知道这些都在你的盘算之中,你会接受联姻,但是……”南颂珩停顿了下,视线转向微波粼粼的水面,“鸟姑娘怎么办?她跟了你这么久,辗转南北,保护你,服侍你,大家早就把她当成你的夫人来看待了。你要怎么同她讲这件事?”
魏迎凝眉叹了口气,手指叩着船舷,道:“这事先别让她知道,到时候我会看着处理的。”
南颂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魏迎是很喜欢鸟姑娘的,但他更懂得自己肩负的责任有多重,十万将士浴血沙场为的是什么?他是魏迎,国姓之魏,他的取舍关乎一个国家的命运。
东齐,临淄。
安遇从聚福宫看完姜棉出来,在宫道上碰巧遇见了凌逍。
“你怎么有空到宫里来了?身上的伤好全了吗?”
“伤早好了,今日进宫是向太后娘娘辞行的。元夕一过,年就跑远了,我也该启程返回师门了。”凌逍微笑道,“本来想给长公主留封书信告辞的,眼下见了,刚好拜别。”
“这就走了?”相识即有缘,安遇不免有些伤感,“你这一走,都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再见了。”
“有缘总会再见的。长公主……”凌逍话到嘴边又止住了,琢磨了片刻才道,“恕我逾矩,邵钰衡他对长公主是真心实意的爱慕,我从未见他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他从小到大没经过什么挫折,自尊心又强,怕是受不住打击的……”
安遇无奈一笑,道:“我会尽量委婉的。”
凌逍会意,后面想说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千言万语都凝聚在那一声“保重”里了。
“保重!代我向云舟姑娘问好,希望你们能修成一对神仙眷侣。”
凌逍颔首笑了下,道:“多谢长公主!”
望着凌逍渐行渐远的背影,安遇怅然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神仙眷侣,乘风归去,不求岁月千秋,惟愿今生相守。为何……为何要骗我?”
一旁的文尚宫竖着耳朵听得云里雾里,是谁骗了长公主?
景宣宫,郑太妃和四公主姜麦抱头痛哭。
“这不是欺负人吗?”华太妃愤慨道,“怎么不让她的女儿去联姻?她的女儿是在魏国长大的,和魏迎也有过牵扯,还有谁比她的女儿更适合去?”
“魏迎的太子之位早被废黜,如今魏国新帝也已即位,魏迎就是个反贼啊!听闻他被赵蒙打得如丧家之犬一般,行踪诡异,面都不敢露。同这样一个人联姻算什么?天宁宫到底是怎么想的?”夏太妃道。
“现在韫辉宫那位和梁王世子可是打得火热,估计就是嫌四姐姐碍眼,想把四姐姐打发走罢了!”姜苣愤懑不平道,“四姐姐做错了什么?”
“她们母女实在是太过分了!”姜秧搂着姜麦道,“硬撮合她的女儿和梁王世子也就算了,为了那不切实际的利益还要冒险把你远嫁魏国,就是见你良善好欺负。”
姜麦哭得像泪人一样,哽咽道:“那我能怎么办?我要是拒绝了,以后我和母妃在这宫里还能待得下去吗?”
“四姐姐好可怜啊!”姜豆有感而发道,“魏国战火连天,狼烟四起,这个时候嫁去魏国,哪会有什么好日子?而且嫁给一个连面都未见过的陌生人,谁知道他长什么样,性子如何,关键是一旦答应下来,这就是一条不归路啊!再也回不到东齐,再也见不到母妃和姐妹们,死后埋骨异国他乡,想想都好凄凉!换做是我,死都不会答应的!”
“你这丫头净瞎说什么?”陈太妃瞪眼斥责,然后叹了口气安慰郑太妃道,“不是说麦儿不愿意的话,就从宗亲的郡主中挑选一位吗?太后娘娘也没说非麦儿不可,既然她让你们考虑,就是让你们自己做决定,并没有强迫的意思。”
“妹妹活了这把年纪怎还是这般单纯!”孔太妃甩了下帕子,有点恨其不争,“从宗亲的郡主中挑选?渤海郡主?陈留郡主?还是东平郡主?皇室宗亲哪一个好欺负的?郡主们说不去,背后有王府依靠呢!麦儿有什么?”
“这就是要逼死我们娘俩啊!”郑太妃闻言大哭道,“我母家势弱,朝中更是无人可依仗,她只手遮天,我们哪敢说个不字?”
夏太妃拍拍她的手道:“别着急,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麦儿往火坑里跳,咱们再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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