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雪烬只觉胸中痛意更甚,明明在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猜到这一幕了。
可真走到这一步,他才发现,面对穆颜姝的冷漠和敌视,比他想象的还要痛!
“我知道,以这样的方式带你走,你一定会怨我,但这是我唯一也是最后的机会了,我不想放弃。”
裴雪烬艰难的吐出这句话,似是怕再次被插刀,他赶忙翻出早已备好的水袋,倒入茶杯之中,送到了穆颜姝的面前,“先喝杯茶吧,你刚醒过来,一定口渴了,就算你恨我……”
他劝说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穆颜姝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裴雪烬眼底登时划过了一抹喜意,“我还以为你不会喝我倒的茶。”
穆颜姝随意的抹了抹唇瓣,“我从来不会为了不值得的人,亏待自己的胃,那不是有骨气,是傻。”
她现在虽然清醒过来了,可身体酸软无力,远远没有恢复,这说明蒙汗药的药力还在,她的血液又百毒不侵,外面的一队人马,虽然不过几十人,却个个目光如电,精悍有力,一看便是不畏生死的好手,这等层层包围之下,裴雪烬自然不会在茶水里动什么手脚,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喝呢?
多喝一口水,多恢复一份力气,就多一分胜算,她没必要在这个时候置气。
就像她刚刚说的,不管裴雪烬的初衷是什么,在他选择背叛的那一刻起,他便不再是朋友,而是敌人。
敌人的分量,比陌生人还不如,对这样的人浪费感情,浪费心力,不值得。
裴雪烬亦是领会了她话中的意思,本就犹如冰峰的俊脸愈发没了血色,嗓子眼里却是一阵腥甜,他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知道你现在恨我,但是我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一辈子很长,长到可以淡忘很多事,怀安,我心悦于你,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哪怕放弃威远侯世子的身份,哪怕不再触摸一石一翠,一辈子隐姓埋名,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无怨无悔!”
穆颜姝闻言,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说出来的话,字字如刀,句句见血,“你或许心悦我,但你更爱你自己,无视别人的意愿,执行自己的心意,那不是爱,是自私,我不恨你,因为那也是一种情绪,更何况,你说得永远都不会实现,阿霄会过来接我,很快就会。”
她声若金声玉振,坚若磐石,裴雪烬锥心蚀骨之下,忍不住抬高了声线,“明日就是判决日了,五皇子会在明日起事,若我猜的不错,六皇子也不会袖手旁观,一旦皇位落到这两个人手里,除了杀死对方,他们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战王,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他会去宫里,还是过来找你呢?”
穆颜姝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找我。”
裴雪烬面色一滞,不自觉握紧了拳头,“你就这么肯定?”
穆颜姝点了点头,“对,就是这么肯定。”
听到这个回答,裴雪烬胸中的痛意陡然凝滞,不是不疼了,而是麻木了,甚至是……绝望了!
或许,他真的错了吧。
她对战王是那样的信任,这样感情,真的是时间能够消磨的吗?
他以为,只要他带她走,只要他用尽一生的力量全心全意对她,她会原谅他,甚至接纳他,现在想来,那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魔障罢了。
其实,早该想到的,不是吗?
只是,他沉浸在自己的执念里,不愿意清醒罢了。
现在梦碎了,魔障破了,他也该面对现实了。
可他却不后悔。
就算错了又如何,他愿意压上所有的筹码,去赌这一次,不光是为了自己,也为了她的幸福!
裴雪烬压下胸中翻涌的腥甜,撩开窗帘,看着马车外的风景,微微勾起了唇角,“忘了跟你说,我这趟马车是去往南方的,跟盛京城的方向截然相反,五皇子和六皇子恐怕会全力封锁你失踪的消息,但是我不会,我会放出鹰隼,将消息尽全力传给战王,我也想看看,他是更在意江山和自己的性命,还是更在意你。”
他口中的鹰隼,是这个时代的一种传信的工具,是由猎隼训练而成的,因为猎隼野性难驯,数量稀少,训练极为不易,无法普及,最重要的是,有被人射杀的危险,所以,这种鹰隼只有豪门世族才会豢养一二,裴雪烬手里也是有两只的。
其实,早在一个时辰前,他就将这两只鹰隼全都放出去了,目标直指潼阳关!
穆颜姝听到裴雪烬如此说,眸光微微一动,声音却是没有半分停滞,“自然是我。”
裴雪烬嘴角抽了抽,他伸手抚了抚额角,努力忽视穆颜姝的扎刀,一字一句的郑重道,“战王的惊雷战马乃是百年不遇的无双战马,体能远超其他宝马,能够日行千里,不眠不休,若是明天落日之前,战王能够拦下车队,我便把你交给他,若是他没有来,我会带你直接出海,他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穆颜姝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眸光若天光映雪,明亮的惊人,“他会来,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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