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皇后,陛下还会心悦其他人’,‘陛下高兴,我就心满意足’,瞧瞧,这都是什么混账话。”
二皇子讥讽不已:“既然她不肯动手,那就只能我亲自来安排。”
“我只是暗中命人稍加怂恿,便有人在父皇来看望她时为她鸣不平,说有孕之人不能长久闷在殿中,容易心怀郁结。父皇果然心软,带着秦贵妃去散心。”
“至于母后,她本就天真好动,尤其是到那个月份,又有太医嘱咐要多走动,将她引出殿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父皇自以为带着秦贵妃去了偏僻之地便能万事大吉,可皇宫就那么大。”二皇子惋惜地叹了声,意有所指地道,“只要有心,何愁碰不见。”
太子一阵头晕目眩,耳边的声音混沌渺远,脑海中嗡嗡直响。
这么多年,所有人都以为皇后之死只不过是场不幸的意外。甚至有不少人在背地里议论,是皇后无能,没能保护好腹中皇女;是皇后善妒,容不下皇帝宠幸她人……
那些或怜悯、或谴责的话铺天盖地地袭来,伴随着母亲小妹的离世、父亲的背叛,将当年的他压得几乎喘不过气。
他痛苦了那么多年,到头来,不过是旁人一场居心叵测的完美策划。
太子如坠冰窟,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勉力克制住朝他挥拳的冲动,好半晌,才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母后当年,对你不薄——”
“是对我不薄。”二皇子痛快承认,“否则你以为,皇女接连早夭,怎么就你幸运,能够平安降生?”
太子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都是你做的?”
“是我。”二皇子抬眼望着他,“父皇千辛万苦地找凶手,那些宫妃都以为是后宫陷害,谁又能注意到我呢?”
“是因为没有人能想到,一个未及十岁的稚童会有如此恶毒的心肠。”太子冷冷出声,看到他得意洋洋,直觉刺眼,明明猜到了缘由,还是忍不住质问,“为什么?”
“为什么?”二皇子倍觉好笑地重复,“三弟,你是这些年太顺风顺水了所以才如此天真吗?她们挡了我的路,当然该死,哪有为什么?皇家之中,不是向来如此?”
“她们不过是呱呱坠地的婴孩儿,能挡你什么路?”
二皇子慢条斯理地靠在椅背上:“谁让她们是父皇期待的孩子呢。”
太子像是被他的丧心病狂震惊到,半晌才拧眉喃喃:“那可是你的亲人……”
“亲人?”二皇子“哈”地笑出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之言,兀自笑了许久,眼角都笑出泪来。他抬指勾掉眼角的泪珠,“这偌大的皇族,谁把我当亲人?”
“父皇眼里,我是微不足道的蝼蚁;秦贵妃和大哥眼里,我是不得不仰他们鼻息才能残喘的走狗;至于你——”
二皇子顿了顿,更觉好笑:“你骄矜清贵,仗着嫡子的身份和父皇的愧疚,满心满眼都是你死去的母后和妹妹,又将哪个姓赵的放在了眼里?”
“仅仅是因为这么荒唐的理由,”太子哑声道,“你就害了这么多人的性命……”
“你这样的天之骄子懂什么?”二皇子不屑,愤恨道,“同样都是父皇的儿子,凭什么大哥生来就有母妃关照,有父皇疼宠;凭什么你生来就是太子,这么多年百般忤逆父皇都纵着你宠着你?凭什么我就只能默默无闻,在大哥身后当一个不起眼的摆设?凭什么!”
太子:“他继位后,给了贤娘娘追封。”
二皇子:“追封有什么用?谁不知道,我母亲到死都是东宫的宫婢?一个封号而已,不过是父皇用来展示贤德的幌子,谁又放在了心上?世人眼中,我永远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宫婢之子!”
太子动了动嘴,然而看到二皇子眼神中的癫狂后,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二皇子似无所觉般,肆无忌惮地道:“帝位之下本就白骨累累,我给它多添几条冤魂又算得了什么?比起历代帝王,我已经仁慈许多了。”
“不知悔改。”太子的眼神中没有了丝毫温度。
“成大事者,本就不拘小节。我只是运道不好,失了老天垂怜,才被你看出破绽。”二皇子平静下来,“成王败寇,我输了,甘愿受死。”
太子垂下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方才还大放厥词的二皇子,此刻神情分外淡然。他谨小慎微得久了,如今卸下伪装,反倒显出几分从前没有的风采来。不知情的人,任谁看了都要感叹一声一表人才。
谁又能想到,看上去这般无害的人,蛰伏十数年,手上居然沾了这么多条人命?
“孤不会让你死。”太子缓缓出声。
二皇子讽刺地勾了勾唇角:“收起你那泛滥的怜悯之心,我不需要。”
太子丝毫没有被激怒:“你方才洋洋洒洒说了这么多,不就是为求速死?”
二皇子神情一僵。
“一死了之是最便宜不过的事,孤不会让你如愿。”太子语气淡淡,“枯守皇陵,忏悔余生,才是你的归宿。保重。”
太子最后一次这样叫他:“二皇兄。”
黄昏时分,天边云霞艳艳。
洛之蘅倚在窗边,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探进窗来的绿枝。
“郡主,”半雪瞧见这情景,惨不忍睹地道,“您这是修剪花枝,还是辣手摧花?再折腾下去,花枝都要秃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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