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垠把药切成片,垂着眉听她叨叨叨。南迪又说:“边疆现在还打着,都是因为你死了,那些梁兵一个个杀起人来跟疯子一样,边境现在可一点都没安稳。不过最近嘛,听大哥说离战争结束不远了,因为他愿意退一步,主动求和,我却不明白为什么,其他的部族也不明白,给他找了好些麻烦,朝会上乱糟糟的。但自从我归来却隐隐看出,这一切好像都是因为你。”
赵无垠的手这才顿住,看向她:“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明白?”
赵无垠心道:我要明白还用问你?北伐的时候他可一点没有手下留情,哪里像是如此仁慈的人。被人打上门还退回防守、主动求和,一点不像阿木古郎的风格。
“因为你们内部争储,分不出心思在边疆上”,赵无垠懒散道。
南迪被戳中了心,在旁人面前决不可玷污自己的国家,反驳道:“你们大梁也好不到哪儿去,你们那个傀儡皇帝,也只会被奸臣摆来摆去……”
“南迪”,阿木古郎突然从背后出现,语气略带威胁。赵无垠面色凝重,从这句话里已经猜到了金陵的局势。他在这儿是越来越待不下去了,就这么一天天毫无意义的续命,还不如当初战死沙场。毫无意义的混日子,和死也没什么区别。
“南迪,我告诫过你不要乱说话,祸从口出你还不懂?”
赵无垠不理这兄妹二人的争论,机械似的一刀一刀切着药片,心思却早已飞回千里之外的大梁。他知道他融合心血一手建立起来的体制,正被某些人蚕食鲸吞。
一只手搭在他的脉上,赵无垠躲了一下下意识的拿起刀回防,差点削了阿木两根指头。
“喂,臭小子,你别不识好歹!”南迪惊叫。
阿木古郎说:“我只是想看下你的病。”
“大哥”,南迪恨他的退让。
“一时半会死不了”,赵无垠说。此刻出于礼仪应该说一句“谢了”,然而他实在说不出口。把切好的药包起来,四处看看还有没有剩下的活计。
赵无垠一脸的爱答不理,阿木却没有要走的趋势,半晌才问出一句:“你恨我吗?”
赵无垠知道,他指的是隐瞒身份去他的驻地放羊故意接近他一事,于是就事论事说:“没有什么恨不恨的,一切的仁慈在战争里都是一种获得利益的手腕罢了。”
阿木古郎点点头,似乎从乌日格瞬间又变成了阿木古郎,体面的寒暄几句拉着南迪走了。
思勤直到太阳落山才回来,他白天被叫去给一家牧民的牛接生去了。临走前人家给他几个苹果当谢礼,是草原上的稀罕东西,他带回来打算给赵无垠补营养。
“哟,挺能干嘛”,思勤踏进门看了看打理的整整齐齐的药斗,又看了看蜷缩在塌上的赵无垠,“你怎么无精打采的?”
赵无垠仰起头,语气故作轻快地说:“我想离开这里。”
思勤将苹果放下,坐在他身侧诚恳道:“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阿木不会放你走。”
赵无垠提起一丝惨白的笑:“他今天来过了。”
思勤脸色微变:“他来这里做什么?”
赵无垠摇摇头,他没有明白那两个人过来的意义,也许并没有意义可言,“来找南迪的吧,说要看看我的病……”
毒性不合时宜的发作,他感觉自己如火中烧,烧的天昏地暗。思勤扶他躺下,给他喂了几粒药丸进去,赵无垠和着血吞下。等神识恢复了一点清明才喃喃的说:“如果我逃走了,你会不会出卖我。”
“这里是蒙古的都城,重兵把守,你逃不出去。……就算你逃出去了,你这幅身体穿过茫茫戈壁,不要命了?”
也是,如果当初战死沙场,也比现在病死榻上要好得多,还少遭这么些罪。
思勤见他不说话,这才追问道:“阿木过来说什么了?”
“他说要看看我的病,还问我恨不恨他。他也懂医术的吗,还会把脉?”
思勤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赵无垠闭着眼没看见,“是我教他的。”
赵无垠眉头紧皱,像是被某种力量拽的昏沉了过去,思勤给他掖好被子让他好好休息,面色凝重的看着摇曳的火堆发呆。
第二日清晨一睁眼,便看到思勤继续他的老本行:抓药、磨药、搓药丸。
昨天半夜模模糊糊醒来,头昏脑涨的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恍惚间看见思勤趴在他的床边沉睡,头上系了一条红色的发带,他看着眼熟,抬起手在发带上摸了摸,果然,发带内里刺了一个“赵”字。
“你在发什么呆?”思勤抬头问他。
赵无垠摇摇头,感觉脑袋里是一片浆糊,一摇就慌浪浪的响——头痛欲裂。
思勤走过来,赵无垠一直盯着他的头顶看,却没有看到想见的东西,最终确认那果然是一个梦境。
思勤给他把脉,整理睡乱的头发,挽好发髻。看他一脸懒散的没睡醒的样子,忍不住捏了一下他的脸颊,赵无垠这才被他逗弄的回过神。
“这毒太遭罪了,要死不死的,还不如当即死了痛快。”
“我废了那么多心思保你的命,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思勤语气充满了怨愤,让赵无垠觉得自己死了是一件很对不起他的事。
“我要出去兜风”,他固执的说,像是浑然不顾的小孩子,“我快憋死了。这里的夏天就这么短,再过些日子等入了秋,你更不让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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