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机灵鬼!玉旈云想,他也晓得哪里可以隐蔽。便自在这边打了个呼哨,让小莫知道自己一切安好,不要过来查探,免得被敌人的暗器击中。小莫会意地点点头,凝神戒备。
他二人只得了这片刻喘息的机会。一眨眼,已见三个黑衣人从旁边的院墙上跳了下来。一个挥刀,一个端着板斧,还有一个扛着狼牙棒,先朝玉旈云藏身的雪堆扑上。玉旈云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双臂一震,从雪中跃出,同时长剑出鞘,挡开了第一个敌人的刀锋。
兵刃交接之时,她忽然感到万分意外——对方的兵器竟然轻飘飘无甚力道。她本是准备应对高手,已将全身劲力都使了出去,预备着会被对方震得双臂酸麻虎口撕裂。未想到对方的兵器轻易就被拨开了,反而她自己用力太猛,险些站立不稳。
那与她交手的敌人好像也吃了一惊,随即向后跳开。由那个使板斧的顶了上来。这种兵器乃是笨重蠢钝之物,全凭力气。那人光挥了几下,玉旈云已经感到劲风拂面,绝不是自己可以硬碰的,故而手中长剑虚晃,侧身避开对方一击,又以剑尖在雪地上一挑,雪沫子和冰珠子都弹了起来,打在对方的身上噼啪作响。那人的眼睛似乎也被击中,未免行动缓慢了些。玉旈云瞧准机会,拾起雪堆中的一枚暗器就朝对方掷了过去。那人听到风声,自然避让,只是被擦破了鬓角而已。他先还不觉,怒吼着又挥动板斧,可是胳膊才抬起了,就猛地仰天栽倒下去——看来那暗器上是见血封喉的毒药。玉旈云不由得庆幸她和小莫都未曾被伤着。
那使刀的和使狼牙棒的见到同伙毙命,惊骇异常,一时竟忘记了要进攻。玉旈云可不放过这个机会,提剑便朝那使刀的刺了过去。小莫也瞅准了时机,从后偷袭那使狼牙棒的——别看小莫的武功只是寻常,那使狼牙棒的竟然更加不堪。虽仗着兵器凶狠,一时让小莫近不了身,但小莫胜在动作灵活,忽左忽右,也逗得那人手忙脚乱气喘吁吁。“蟊贼,纳命来!”小莫寻着这空档,横刀直砍对手腰间。
“小莫留活口!”玉旈云忙高呼。
小莫才也意识到最重要的是揪出幕后主使,急忙把刀锋一斜,几乎贴着对方的肚腹划过。那人想是也吓出了一身冷汗。知道自己再战下去,只有束手就擒,忽地从怀里一掏,一把白色的粉末向小莫兜头洒来。
玉旈云早已吃过一次石灰粉的亏,立时大声警告:“小莫快闪开!”
小莫是个鬼灵精,看对方伸手入怀已经防备着,□□洒下时,他就跳开半丈远:“你奶奶的,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地痞手段?瞧老子怎么教训你!”说时,也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来,朝对方洒了过去,登时就把敌人的石灰雾给破了。但当他提刀要追打时,却见对方竟已丢下了狼牙棒朝街巷尽头飞奔而去。“你奶奶的!”小莫不敢撇下玉旈云去追击,生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就啐了一口,来和玉旈云合力对付那使刀的。
这使刀的人见到同伙一个死一个逃,自己何敢恋战,也伸手到怀里去,不知是莫暗器还是掏石灰粉。玉旈云岂容他使诈,挺剑直刺,戳中其手腕。几乎同时,小莫也挑飞了对方的钢刀。此人就如被卸了爪牙的螃蟹,登时傻呆呆,到了穷途末路。
也就在这个时候,只听乌昙一声呼啸,越过院墙而来,一把拎住那刺客的后领——饶是此人身材魁梧,却仍好像小鸡似的被乌昙提起。先还还乱踢乱蹬挣扎了几下,后来被乌昙在颈后一捏,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像条死鱼似的被扔在了地上。
“王爷!”乌昙满面愧疚与焦急,“你可受伤了么?是我疏忽了!应该寸步不离王爷左右才是。方才救出了平北公才想起贼人可能有调虎离山之计,已经立刻赶出来,还是迟了一步。”
“哪里迟了?”玉旈云一番恶斗,颈边的伤口裂开,自己用手捂着,“莫非在你眼中,我和小莫就这么没用么?三个刺客,我们已经杀了一个,吓跑了一个,还有一个本来我们也可以生擒,却被你跑来捡了个现成的功劳——小莫你说是不是?”
小莫虽然在楚国做奸细,出生入死,但甚少经历如此明刀明枪的战斗,虽笑着附和玉旈云,却有些勉强。乌昙当然看得出来两人是侥幸死里逃生,愈加自责:“王爷不必宽慰我,我真是太大意了!”
“是我大意。”玉旈云摆摆手道,“命你进火场救人的是我。战场之上,任何错误都是统帅的错误。先别说这些了,府里的人可都救出来了吗?”
乌昙点头:“万幸,虽然正好是岑老将军所居住的那片宅院起火,但那里的下人也多,咱们也赶去得及时。都已经转移到了安全之处——咦,那好像是防范火班来了!”
玉旈云扭头看看,果然是方才巡逻的那对士兵和防范火班急匆匆地往这边跑。“你们也不必多礼了!”她冲众人挥挥手,“灭火要紧!”士兵都听命而行,唯领头的那个看到地上躺倒的两个黑衣人,另有口吐白沫而死的马,骇然道:“王爷,这……这出了什么事?”
小莫和乌昙都不敢轻易答,静待玉旈云决断。玉旈云也晓得事到如今,遇刺之事是瞒不住了。本来她想隐瞒,不过是想先旁观一下这郢城的势力格局,顺便扰乱对手,来个引蛇出洞。如今看来,这招行不通,倒不如深入虎穴,搅他个翻天覆地,让这些家伙不论是人是鬼都露出原形。于是道:“曹大人的那封告密信看来说的不错。方才有三个刺客意图对本王不利,不过一个已经被本王杀死,另一个被擒获,只有一人逃脱。你且去通知郢城府尹,全城通缉贼人——也把这个家伙带去府衙,严加审问,看看到底是哪里的乱党,要谋本王的性命。”
那兵丁听言,脸都绿了:在他当值的时候,有人行刺议政内亲王,若是得逞了,他和他的同僚个个都要脑袋不保。连忙取了随身的皮绳子来,将那晕倒的黑衣人绑了个结实,又拾起了地上的钢刀看了看:“王爷,这是复兴会的兵器!”他惊呼着,将那刀呈递给玉旈云。借着积雪反射的火光,可以清楚地看到刀柄上刻着“复兴”二字。小莫也跑去将板斧和狼牙棒拾了起来,上面亦可清晰地见到“复兴”字样。
“这就是馘国遗民复兴会?”玉旈云问那巡逻兵丁。
“卑职并没有见过复兴会的人。”那兵丁回答,“但早先平北公围剿复兴会,曾经缴获不少他们的信物,的确是以‘复兴’二字辅以大雁图案——王爷请看这里——”他指了指钢刀进吞口处的刀身,上面的花纹虽然有些粗糙,却能看出是一只大雁。“这些人应该是复兴会无疑了。没想到他们死灰复燃。卑职这就去府衙报告张大人!”
玉旈云点点头,又道:“你只身一人,要带着这个人犯也不方便,不如暂且留下他。我让人看管着,待张大人派衙役来押解。”
“多谢王爷体谅!”那兵丁说着,一溜烟的跑了。
玉旈云待他去得远了,才去雪堆里小心翼翼地捡出一枚暗器来,借着火光再三端详。小莫好奇,也捡起一枚瞧瞧,咦了一声,道:“这上面倒是没有复兴大雁嘛!”
“有才奇怪!”玉旈云冷笑,“复兴会不是已经被围剿得抬不起头来么?还有这种闲情逸致在兵器上镌刻上图案?若真是想要杀了我,借此号召遗民揭竿而起,在我的尸首旁写几个大字不就行了?何苦提着会暴露身份的兵器前来?就不怕刺杀失败,兵器落入官府之手,就会掀起另一轮对他们的围剿吗?”
“那这……”小莫看看手中那淬毒的匕首又看看刻着大雁的板斧。
“还还不明摆着么?”玉旈云道,“这两拨人不是一路的。在松针峡向我们下手的人,武功何其高强——方才那三个又是什么草包饭桶?我想,松针峡中的刺客和用暗器的或许是一伙人,这三个拿着复兴会兵器的又是另一伙儿!一拨是真想杀我,另一拨多半是出来装模作样。”
“王爷的意思是……有人栽赃嫁祸复兴会?”乌昙和小莫都明白了过来。
玉旈云笑了笑:“想当初我在西瑶,也有人想刺杀孝文太后而嫁祸于我。他们用的箭,上面就刻着我的名号。可惜那伙人太过愚蠢,竟不知我樾国兵器铸造之规矩,让人一眼识破。这次想嫁祸给复兴会的人,至少对复兴会的信物有所了解。可惜,还是此地无银!”
“那又是什么人想要嫁祸给复兴会?”小莫问。
“不就是方才你说你肠子都要打结的那一段孽缘?”玉旈云竖起手指,“岑远、曹非攻。西疆就这两股势力。”
“那些真刺杀的呢?”乌昙担心玉旈云的安危。
“谁知道?”玉旈云耸耸肩,“也许亦是岑、曹二人之一,也许是真的复兴会?”说着,她又瞥了乌昙一眼:“看来在这场恶斗结束之前,你是寸步不可离开我了。我可不想壮志未酬就成了他们内斗的祭品。”
乌昙心中一动,垂首道:“石将军当日郑重托付,我又岂能辜负。一定保护王爷周全。”
玉旈云皱了皱眉头:“这话听着,怎么好像你是石梦泉的部下似的,他的嘱托倒比我的命令还管用?”
“啊,我……”乌昙一时语塞。
玉旈云随即又笑了起来,指着平北公府的偏门:“瞧,曹非攻来了。且听听他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坑又步入新的一年了……祝大家新年蹲坑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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