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其格恍惚间见萧影以颈就刃,如梦初醒,此刻若是不救,其必死无疑。慌忙合身扑上,护在他身前,哪管什么兵刀白刃,在她心里只有萧影。
巴尔哈气红了眼,举刀劈头盖脸直朝萧影后颈斩落,其其格这一奋不顾身扑上,度快捷无伦,他收刀不住,刀锋在她凝脂般白嫩的雪颈上,登时划了一道血红的口子。
巴尔哈整个人如天打五雷轰,僵立当场,手执血淋淋的腰刀,双眼不眨地望着其其格倒在地上,气若游丝。半晌方如苍狼般仰天一声嗥叫,复又含泪低头,向其其格说了声:“我陪你一起死!”右手反握明晃晃的腰刀,臂力一收,刀尖插入胸口,砰地一声,倒地气绝。
事儿竟会展到这般田地,谁也未料到。
其其格此刻尚有意识,她眼睁睁瞧着巴尔哈单刀穿膛,死在自己面前,面色木然,好似这个世界有太多无奈,自己亦无力撑控。巴尔哈与自己从小青梅竹马,如今他横死当场,自己不可谓不心痛。然而此事虽惨,也只如死了亲人一般。所幸的是,自己所爱的人还好端端依偎在身畔,抱着自己行将就死的身躯。
她悠悠转颈回眸,眼里柔情无限,含满幸福,轻声道:“阿郎哥,你说给我听,你是喜欢其儿的,你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坏,这一切都是个误会,是不是?”
萧影仍然坐在地上,让其其格的头枕在他的大腿上,泪如雨水般打在她美丽苍白的脸上。
他正要开口,其其格喘息渐渐急促,边缓缓伸手拭去他眼角的泪水,边轻声道:“阿郎哥,我此刻有千言万语想要跟你说,可惜没时间了,你别开口,听我说好么?”
萧影点了点头。
其其格续道:“阿郎哥,不管你是好是坏,其儿现下心有所爱,总算不枉此生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其儿,你肯为其儿流泪,其儿已经心满意足了……”渐渐声若蚊蝇,细不可闻。
萧影正要告诉她:“一切不是你想的那样。”但她双眸一闭,登时便香消玉殒。
萧影泪雨纵横,伤心欲绝。回思其其格的话,心里想她虽爱自己,但至死仍未全然了解自己的一颗心,仍弄不清自己是好是坏,仍自误以为自己回绝婚事,是因为不爱她。满腹苦水,想说与她听,她却长眠不醒,从今往后,心里的苦楚向谁去诉说?
他抱着其其格慢慢冰冷的尸身,任凭泪雨滂沱,心又回到了与其其格相识以来所生的诸般事儿上,虽桩桩件件俱是血泪遍染,如今思来,却全是甜蜜的回忆。泪雨朦胧间,依稀便见其其格徘徊在远方的草原上,唱起了归途中萧影数度听过的歌儿: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蒙古草原上的歌谣虽然好听,但萧影会听却不会唱,这歌却是她前不久在中原习得,萧影每次听她唱起,心中就会升起异样之感,只觉自己与她好贴近好贴近,便也轻声附和吟唱。
此刻他沉浸在悲痛之中,眼前亦幻亦真,嘴里不由自主地哼唱起这曲儿,忽儿脸上啪地吃了一记耳光,恍然惊觉,便闻身旁有人喝骂道:“留人醉,留你个大头鬼啊,人都死了,还留什么留!”
又听一个苍老雄浑的声音道:“莫桑、塔拉,你二人为老不尊,财迷心窍,先闻萧影值黄金万两,便欲杀之而后快;再闻惊鸿簪价值连城,便生留人夺簪的歹念。想我部族人人是那铁铮铮的好汉,个个英雄了得,几时做过这等见利忘义的歹事?”说话之人正是巴图拖里,他嘴里所说的塔拉,正是那个胖老者。
萧影闻言缓缓转头循声望去,见莫桑、塔拉一瘦一胖两个老者双双被缚,跪于地上,神情沮丧。
其其格香魂一去,他悲痛欲绝,竟不知巴图拖里被何人救出,何时到来,莫桑、塔拉又是何时被擒拿绑缚?
听了巴图拖里的一番话,人众群情耸动,个个精神抖擞,人人觉着自己确是豪杰之士,一脸正气,昂然而立。
此时有人提议,立即斩杀萧影,为死难同胞报仇。
巴图拖里讲罢一番话,稳定众人情绪,蓦地老泪纵横,瞧着死在萧影怀中的其其格,全身颤抖,呜咽出声。竟致想不到,昨日还绕膝欢腾、娇颜妮语、美丽动人的小孙女,这时已然与自己阴阳相隔,永无晤期。
一时伤痛,竟害怕走近前去,看孙女一眼。
萧影轻轻抚摸其其格一头乌黑秀,小心拈起一缕,拾起地下一把钢刀。
众人只道他欲寻短见,却见他用刀割下其其格头上的几缕丝,揣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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