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还的已经还了,该负的罪孽已经偿清。他仿若卸了担子,一身轻松。空荡荡的脑子之中唯有牧逸两个大字。原来这个世上还有人与他纠葛不清,有他要还的债,有他该偿的情。
他气牧逸当初一声不吭的将他支走,当初他满怀欣喜的赶回牧虞国,剩下的只有残垣断壁,整颗心犹如被高空抛下,剧烈的失重感让他懵然了好一会儿,才感受到事情的真实。原来凡人的性命如此脆弱,转瞬即逝。
他气牧逸连一句解释都不给他,直接就废了他的灵根,修不修仙他向来无所谓,就算是废他修为也不该是这个理由。他给了机会,他不死心,失忆的他傻子似的捧着心中微弱的萤火,皆泯灭于天离门的上山阶梯之上。他连见一面都不屑于。
若不是他忽然恢复记忆,或许他们将永远失之交臂。谢念清楚自己的狗脾气,一旦想要忘了一个人,那么就绝不会吃回头草。又是庆幸又是无奈。如今的牧逸后悔了,可怜兮兮的跟在他的身后,忍气吞声又小心翼翼,谢念的心口也跟着绞痛,一边暗骂自己没出息,一边又开始不受控制的想着牧逸会不会冷,他的伤势如何,这么冷的天气如果伤势加重该如何。当初就不该为了自己心里痛快点和他那么说,现在全报应在自己身上。
白何不愧是最了解他的人,在谢念无数次回头看向后方,忍无可忍,泄气般的挥袂离去,不想管谢念那档子事,兄长作天作地,那个牧逸也不是个好鸟,简直天生一对,互相祸害去吧,一个个好了伤疤忘了痛。
“欸诶诶,去哪呢?给我站那待着。”
虽然心里不快还是闻声乖乖的停了脚步,“他伤势真的大好了?如今韩姝婉不在,要不你想办法将这瓶子药给他?”转而音量变小,“别说是我给的。”语罢就从储物戒中捧出好几瓶极品丹药。
白何:“……”
白何非常不雅的翻了个白眼,俊逸出尘的脸气到变型。如果仔细的听还能听到他的磨牙声,敢怒不敢言,咬牙切齿的扯了扯自己的鬓发,期望以自虐的行为唤醒自己被气的飞到九霄云外的理智。他鬓边那颗幽蓝的晶石随之在熹微的阳光下闪烁,微微的晃动着。
白何凑了过去,猛地夺过谢念手中的瓶瓶罐罐,抱在怀中,瞬息没了人影。
一旁的姬琮钺坐在船边,刚刚用他的宝贝白玉笛稀稀拉拉的鬼嚎式的吹出几个音调,嗞拉一声,破了音,笛子也不吹了,插在腰上。“啧啧啧,也只有你能将他气成这样了。你看他方才的表情,就盼着你给的药里面掺了一瓶毒药,磕死那个牧为之。”
白何的确是这么想的,瞬息就来到了牧逸的面前,睥睨的看着他,牧逸御剑停在半空中,静静的看他,然后猝不及防的被他塞了满怀的药。
真的以为瞒着对方就不知道是他谢念送的药了?把人当傻子呢。白何毫不含糊,脸上几乎冷的快要结出冰碴子,“离我兄长远一点,否则我拧了你的脑袋!”
牧逸低头看着怀中的药,再抬头人已经不见了。此去兽族一行,只有姬琮钺和白何作陪,韩姝婉留在魔都,那两人对他都没有什么好感,这凶巴巴过来送药,临走还一通威胁,也只有在谢念的强逼之下才能干出的事。
牧逸又想起每次韩姝婉见他的欲语还休,低沉的心情瞬间提了好几个度,高空的低温都无法浇灭他心中滚烫的激动。谢念心中还是担忧他的,他只是在和他置气,只是他做的还不够好。他将怀中的药妥贴的收好,拍了拍衣袖,就继续跟了上去。
一直到了一处山脉,只要跨越群山基本上就是兽族的属地,但谢念他们没有继续,而是选择停留,恰好行了一天的路程,在山的对面是一片火烧云,晚霞烧了漫天,延展至整个天际方才罢休。
姬琮钺将飞行灵器收进储物袋之中,在地上走了几步,踢到一颗石子,那颗石子借着力气直直的撞向村口那草丛中的界碑中,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姬琮钺下意识的一看,那块石碑之上是一个“虞”字,字迹比较清晰,但除却那个字的地方皆是饱受历史的风霜,尘土附着在上抹灭不去。他眼中的情绪变幻莫测,微微的眯了眼睛,最终偏头不去看他。
这一切皆是被白何阅入眼底,几乎是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看着那块界碑。谢念沉默着走了过去,用衣袖将界碑擦了擦,直到上面的灰尘拭去,清晰的露出了字。像一场仪式一般,谢念看了良久才踏入村子里。
过去最终都会淹没于历史的风沙之中,随着时间的推进,记得他的唯有依旧存活下来的死物,诉说着千年万年之前的兴衰交替。残缺的石碑几乎没有人会记住,可是却有人完整的保留了那一段记忆,残忍的幸运。
村子与十几年前没什么区别,但范围似乎有些扩张,多了几处谢念和钟无尘十几年前来的时候没有的新的瓦房屋。也填了一些新的面孔。天光尚亮,那些个小娃娃在村子里嬉笑打闹,各家已经渐渐的升起炊烟,锅碗瓢盆的声音此起彼伏,隐隐约约传来男女的交流声。
接着随着一阵清脆的喊叫,“囡囡——回家吃饭啦。”
一声开始,像是开了闸,如湍急的水流一般涌来,呼唤小儿归家的声音在整个村子的不同地方乍现,接着就是小儿银铃般的嬉笑,各自告别归家。
俗世的真实。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