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朝仍是牵着她往边上石台处寻去,而后,只听咔得一声,火光摇曳。
将火折子递前,点燃了石台上的灯烛,这建在后山的温泉屋才露出了轮廓来。
“姨母……”一开口,宴朝就顿了一下,改口道,“外祖母之前来苑山别院,倒也确实有调养之意,也不全为了掩人耳目。这温泉我小时候来泡过,当真舒服,只是小孩子火气旺,觉得燥。你且去试试。”
贺思今下意识问道:“那你呢?”
这话问得很顺遂,完全没有料到男人一瞬的错愕。
“我……现在火气也旺。”
贺思今哑巴了。
她兀得回头只盯着那一池烟雾弥漫的水潭,想掐自己一下。
身后却是传来一声轻笑。
“你故意的吧?!”她头也不回地怼,“怎么病刚好就开始耍坏?!”
“我没有。”宴朝的声音虽是正经,却是带笑,复又补了一句,“今日淋了雨水,去去寒最好不过,这屋中应是已经备了衣裳,我去拿。”
贺思今便就板着身子等他离开,等了几息都没听着声,她偏头:“你去了没啊?”
“嗯,就去了。”
声音分明还在身后,她忽得就转过身来,对上一张久违的笑意盈盈的脸,质问的话便就堵在了嗓子眼。
宴朝也没料到前头人会突然回头,将起的身子一滞。
“快去!”小姑娘突然还提了声。
他便半刻不耽搁,赶紧往里屋去。
贺思今心口砰砰砰的,缓了缓,才解了带血的外衫,而后,伸脚探了探水温,熨帖得叫人身心舒畅,这才又沿着熨热的卵石,一路走了下去。
这是特意取用温泉建的池子,踩到底的时候,大约只露出一点肩膀来。
许是这温热的水叫人放松,贺思今只觉这连日来绷着的弦被轻轻揭了,搁在了一旁。
她一个弓身,扎进了水中,闭着眼游了一圈,才重新回到了池边。
染过雨水的发将干,被重新打湿,不深顺滑地铺在身前。
贺思今伸手揽过一束,以指为梳地抓了抓,眼前便递来一只手。
“我来吧。”宴朝一身白衣,就蹲在池边看她,边上摆着皂荚。
他低垂眉眼的时候,总显得与众不同的沉静,贺思今便就松了手。
接过她的一束发捏在掌心,宴朝轻轻拿皂荚轻柔,打湿,揉顺,再一点点铺开,清理。
他做得细致,贺思今也瞧得认真。
倒像是这世间纷扰事万千,不过是云烟,唯有这眼前的青丝,才是唯一重要。
“我昏迷着的时候,总会不断地重复一个梦,梦里是你倔强的身影,拿着生锈的刀,想要杀我。”宴朝替她顺着发,轻轻道,“没杀成,还不甘心,像个炸毛的狮子。”
“不可能。”
宴朝也不纠正这句辩驳,淡淡一笑,继续道:“后来,我就想,这小狮子想要杀的人,却是万万杀不了的,不但杀不了,还会落得身首异处,可算是万劫不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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