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林舟上下摸了好几圈,来来回回絮叨着:“伤着没啊,啊?伤着没啊?”
林舟原本想说没有,一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和她妈一样止不住的抖,止不住的哭。
陈旭也心疼坏了,拉着她的手,轻轻缓缓的揉:“不怕不怕,没事了,饿不饿啊,还没吃饭呢吧,姨炖了梨汤,回去喝了,好好睡一觉,明儿早上一睁眼就忘了,嗯?”
陈旭不姓孟,梨汤没有忘忧的功效,林舟乖乖喝了还是做了一夜噩梦,身上热一阵凉一阵的,睡着睡着就突然抽搐,拽着被子往墙根靠,林舒恩叫不醒她,只能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回到了还需要故事书哄睡的小时候。
费力调整好的生物钟也失效了,被噩梦折磨的睡眠持续了整整十六个小时。
直到第二天下午才结束,林舟浑身是汗,动一下就头晕的厉害,眼皮似乎是黏住了,疼的睁不开,徐森淼一直坐在床沿边上,见她醒了端过水杯,小声问:“渴不渴?”
林舟就着她的手乖乖喝了口水,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整个人处在不清醒也不想睡的状态里,半躺着没有说话,徐森淼擦干她脸上的汗,帮她把枕头垫高了些,又起身拉了一半窗帘,让屋子透了些光,而后去柜子里找了一盘cd。
光盘是过年时去店里刻的,收录的都是她们两个喜欢的曲子,林舟躺足了两个八小时。却丝毫没有休息的感觉,神经紧巴的可以弹棉花,一直没有放松下来,用力呼吸就觉得头疼,她指了指自己的头,徐森淼了然的坐过去,轻轻地揉着她的太阳穴。
天花板上树影流动,漫长的夏天似乎比其他三个季节长出一段,怎么也走不完。
林舟一生病就很粘人,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徐森淼揉着她的脑袋,她感觉好受一些了,会下意识转一转角度,仿佛在蹭徐森淼的手,徐森淼笑了,忽然说:“小猫……”
林舟弯了弯嘴角,配合着轻轻回应:“喵……”
卧室没开空调,客厅的冷气蔓延进来,温度刚好,莫扎特的摇篮曲填满了整个房间,浸的人温柔和缓,林舟急促了一夜的呼吸慢慢平稳,整个人放松下来,林舒恩听见动静过来看了一眼:“醒啦,饿不饿,妈给你乘碗粥?”
徐森淼替她答:“好,姨,家里有黄瓜小菜吗,我妈做的。”
躺了这么久,林舟的确是饿了,就着黄瓜小菜喝了两碗粥,刚喝完手机就响了起来,邓佳琪的嗓门一如既往。
看样子是打算把听筒震碎:“我刚听说,你俩遇到色狼了?就那个公交车上的那个?
还真有啊!靠!把他大卸八块,牲口!畜生!王八蛋!”
林舟刚吃完饭,忽然被“大卸八块”四个字刺激到,想起昨天猛烈的撞击声,满地的血,还有四周乘客关于“脑浆撒了一地”的描述,立刻蜷缩起来,下意识就往被子里钻。
徐森淼连忙挂断电话,放下碗躺过去,靠到林舟视线平齐的地方,连人带被通通揽过来,轻轻拍着林舟的后背。
闭上眼就是昨天车上的场景,过了很久很久,林舟才缓过神,盯着徐森淼的上衣扣子问:“小淼,你说,如果……如果,我们没有抓他,他是不是不会死。”
“不要这样想。”徐森淼帮她把头发整理好,“小舟,不是你的错,嗯?”
林舟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徐森淼抹开她眼角的水汽:“你还记得那个叫顾静的学姐吗,我们给她送过花的。”
林舟视线低垂,点了点头。
“学姐家住的很远,一直是坐公交车回家的,后来突然就不敢坐了,非要骑自行车,我听学姐妈妈说过,学姐也遇见过色狼。
老师们说,学姐走的时候,她妈妈很平静。其实不是的,学姐葬礼那天我曾经去过,阿姨哭的晕过去好几次,孩子走了,妈妈怎么可能不伤心呢。”
两个人离得太近了,徐森淼的鼻尖被林舟的头发蹭的痒痒的,但她没有躲。
“他虽然没有杀人,但他也间接害死了一个女孩。”徐森淼垂下眼,“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让我遇到了这个色狼,我一定会抡圆了胳膊扇他一个耳光,电视剧里不总是演,扇一个耳光就能把牙打掉吗,我还挺好奇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林舟安静的问:“打掉了吗?”
“没有……”徐森淼失落的笑了笑,“电视剧骗人。”
“嗯,他们骗人。”林舟握住徐森淼的手,好半天没说话,似乎是睡着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小声说,“我知道死者为大,但是,如果再来一次,我也会……我也会抡圆了,给他一个耳光。”
徐森淼知道她听明白了:“这是恶有恶报,不是你的错,嗯?”
“嗯……”林舟点了点徐森淼的手心,她知道的,小淼也害怕,“这不是我们的错。”
明明说好不是自己的错,晚上却还是会做噩梦,梦里的林舟从乘客视角变成了上帝视角,眼睁睁看着男人被车撞飞,飞上高空,坠落后被一辆又一辆车碾过,拖出长长的血痕。
梦到徐奶奶躺在床上,无声无息,梦到大狗冲出来咬死了小猫,咽进了肚子,梦到自己又在哭鼻子,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儿,厕所隔间空旷安静,只有低沉的呜咽声盘旋回荡。
还有考试,怎么也考不完的考试,大家都交卷了,考场空荡荡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一低头,发现还有一整面大题没有写,教室上方的挂表显示距离六点半只剩下五分钟,再不交卷,上课就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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