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徐杨想要的旅行,这样的旅行徐杨也要不起,不仅仅是钱的原因。
当天晚上回到家,徐杨就去和陈旭辞行了。
陈旭不放心的问:“不是说要和姜宁出去玩吗,怎么这么急着回家啊,手里的钱够不够,不够和舅妈说,你放心出去玩,高考完了,也该放松放松。”
徐森淼被林舟拉去动物收容中心看小猫,刚一进家就听见这一茬,转身钻进厨房佯装找碗,这是一天中徐杨第二次被徐森淼撞见软处,她费力扯弯嘴角,礼貌谢绝:“不用了舅妈,我好久没回去了,想回去陪陪我妈,还有……还有我弟,都一年没见了。”
她用同样的理由敷衍姜宁。
这个漂亮的女孩子天不怕地不怕,永远仰着头,像只白天鹅。
此刻却束手无措的问:“要不,我们就玩三天,很快就回来,下周你再回去,好不好。”
徐杨平和地笑着,刀枪不入:“不了,你们玩吧,我妈说女生出去旅游,不安全。”
妈妈居然有能成为挡箭牌的这一天,徐杨心里五味杂陈。
“安全的,咱们这么多人呢。”姜宁急忙解释,近乎恳求,“刚刚小舟问了邓邓,邓邓也去,要不让小舟再问问思瑶,或者我去问问何雯雯,肯定是安全的,你能和阿姨说一说吗。”
徐杨还是摇头:“不了,你们去吧。”
姜宁头一次发觉,徐杨的决定不容动摇。
夏日的天总是黑的格外慢,最后一点余光被夜色一层又一层的稀释。却始终没有完全消散,徐杨仍旧背光而站,像是回到了两年前的冬天,姜宁离她很近,一如既往地近,可她却看不清徐杨的样子了。
微笑的徐杨让姜宁觉得陌生,觉得胆怯,可她没有勇气在阻拦。即便徐杨的说辞千疮百孔,全是漏洞。
时隔一年,徐杨终于又一次坐上了火车,硬卧车厢里孩子在哭闹,男人在打牌,老太太不想睡上铺,恳求下铺的小姑娘换床,小姑娘不懂拒绝,爬上床又觉得委屈,抽抽搭搭的给朋友打电话,老人则已经睡了,鼾声如雷,和啜泣声混在一起。
虽然禁烟,但过了午夜空气中仍旧弥漫着沉积的烟草味,附着在人们衣服头发上的气味和空调冷气互相掺杂,徐杨吸进肺里,不知道冷和呛这两种感觉,究竟哪一种占了上风。
又或许是躲不开的脚臭味、汗臭味、说不清的人臭味……
姜宁每个假期都要出去旅游,她有坐过这种普通的绿皮火车吗,还是只坐高铁和飞机呢,这不是徐杨应该思考的问题,可是她好奇,很好奇。
列车晃晃摇摇,似乎是在海上航行,徐杨披了一件薄外套坐在窗边,看着路灯连成了串,飞速倒退,像是触手可及的闪闪星河,手机屏幕上的信号灯缓慢呼吸,未读信息只有两个字,姜宁和她说晚安,徐杨把手机翻到背面。
长长的路,看不见尽头的长长的路,徐杨轻哼,长长的路上我想我们是朋友。
这是她的海上列车,通往她终年想要逃离。却终有一日成为了避风港的故乡,车里冷气开得很足,车窗冰凉,倒影清晰可见,徐杨看向窗外,窗外的徐杨也注视着她。
为了陪姜宁玩密室逃脱改车票,好像还是昨天发生的事儿,当年她因为姜宁推迟回家。
如今她因为姜宁提前回家,闪烁的呼吸灯,像是她攥了多年的火柴棒,但这一次,是她自己熄灭的。
她自己选择逃跑。
不过一年没回来,就连出口的方向都记不住了,徐杨跟着人群往前,不小心走错路错过发车时间,只好拎着行李在路边等下一班车,行李太重,太阳又太大,她被晒得睁不开眼,后背很快就湿透了。
站台上站了很多父母,可是没有人接她回家,妈妈要照顾弟弟,赵叔不会像舅舅一样担心她摔跤守在路口。反倒是下车给妈妈打电话时挨了几句数落。
“成绩还没下来呢,这么早回家,之后报志愿写通知书,还需要邮寄,多麻烦,咋不老老实实在你舅舅那儿待着。”
徐杨在嘈杂的环境中昏沉着,整个人一分为二,一半想着,妈妈,我们一年没见了,你不想我吗,另一半想着,邮寄费用最多十五元,我不会和你要的。
但说出口的却是:“不方便的,舅舅家毕竟不是自己家,人不能总没皮没脸的在别人家赖着。”
她说的很慢、很轻,一字一顿。
她并不随和,也不迟钝,寡言却不好摆弄,有时候也会反击,这些阴阳怪气的暗讽腔调找不到源头,倒像是与生俱来。
但无人在意,徐丽只是叮嘱她看着点周围的人,看着点包。
到家时已经过了正午,徐杨一夜未睡,又有些中暑,鞋都没脱就上了床,一觉醒来天已经黑透了,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感觉饿的头晕,于是从冰箱里翻出一碗剩粥,就着一角馅饼解决了回家的第一顿饭。
大概是饭太凉,吃饱后居然有些睡不着,徐杨侧躺在床上,习惯性的打开了学校的表白墙,主角还是那几个,都是熟悉的老面孔,她一口气翻看了十几页,忽然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是高考前发上来的,简短的几句话,夸她漂亮,夸她努力,连着写了三个加油,祝她一帆风顺,心想事成。
睡衣领口上是玫瑰、薄荷和野草的味道,姜宁送给她的味道,徐杨的眼泪无声无息的滚落在枕头里,闭上眼也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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