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应声去了,又有一人急急进来道:“启禀漠南王,大汗请您去王帐叙话。”
沈承理了理衣裳,随来人去了漠漠的王帐,他正在看军报,见沈承进来止住他行礼,把军报递给他道:“前哨来报,有一队北狄人正往隆城方向去,据说约有五万人之多。”
五万人?同大烨一战之后,北狄各大部落人口损失惨重,这么多人哪里冒出来的?
沈承一怔,问道:“是哪个部族的?”
“赛罕岱钦部。”漠漠皱着眉,一脸迷茫的道,“这个部族我也没听过。但他们去隆城,竟是为了归降大烨!北狄现在人口凋零,恢复生机少说也要几十年,这些人若归顺了大烨,日后岁贡从何而来?”
沈承看了军报亦是皱眉,他自然不是全心追随漠漠,但北狄是他手里的牌,他不得不和漠漠做一处考量,想了想只得道:“如此,还是我去一趟,到隆城截住他们。”
“劝回来就是,听说妇孺居多,可以吓唬一二,不必下杀手。”见沈承答应的痛快,漠漠出了口气,他一个纨绔王子,哪懂平衡王术,这几个月都是靠沈承才能稳住局面,想了想他又笑道,“对了,漠南王给沈家小郡主的满月贺礼选的如何了?快马加鞭送去,兴许能赶上小郡主的正日子。”
他算的不错,到了满月宴这天,阮府正热闹的时候,宫里也来人了。
来的是宣帝跟前的景祥,素来只在御前伺候的人,不知为何领了这个差事,亲来阮家贺喜。
众人悄悄递着眼色——阮沈两家果然还是深受皇恩信重呀。
宣了旨意,景祥亲自将赏赐一一指给沈屹同谢黛宁看,到了一只白色的玉雕小兔时,他特意拿起来递给谢黛宁,含笑道:“除去宫中赏赐,这一份是北狄特意给小郡主的礼物。”
谢黛宁瞥了沈屹一眼,见他神色微变,便伸手接了过来,她谢过景祥,道:“小小孩童满月,竟然劳动大人出宫受累,真是过意不去,大人若是无事,不如坐下吃点东西,歇息片刻再回宫复命。”
景祥也笑:“沈夫人客气,这可是我自个儿讨来的差事,内臣出宫不易,不趁此机会,怎好看看沈家的小郡主?”
见他如此说,谢黛宁只得含笑吩咐三娘,去将沈时思抱来给他瞧。
旁边不知哪家夫人,闻言低声道:“这种场合,阮大人和沈大人尚未开口,倒是她一个女子先说话,真是好大脸面。”
和她站在一处的妇人吓了一跳,刚要说话,便见三娘同嬷嬷抱着沈时思过来,景祥凑近看了,叹道:“小郡主生的如此玉雪可爱,一看便是有福气的!谢大人也是有福之人!对了,皇上还有一嘱咐,说等天儿再暖和些,请谢大人携小郡主一道入宫,皇上和崔贵妃都盼着见见呢。”
谢黛宁笑着应下,景祥又说了两句,方告辞离开。
见人散开,刚才那妇人方道:“你可太莽了,那景祥大人都称沈夫人一声谢大人,人家身上是有正经官职的,岂是你我后宅妇人可比?她可是大烨唯一的女将军呀!”
那夫人再不服气,却也无可辩驳,忍了半天终还是道了一句:“哼,女将军又如何,捧着个才出生的奶娃娃,左右不过是个闺女,还不许人看不过去?”
见她说不通,那妇人只得轻叹一声:“闺女又如何?人家也曾替女子主持公道,替大烨女子在战场上立功,挣了脸面!而且你我不也同为女子?又何苦作此不忿之语?”说罢也不理她了,转身离开。
这些议论能够生出,也很自然,以前京城的高门贵妇凑在一起,就爱比较夫君儿女,出身好,嫁的好,儿女再有出息,这三样便是女子一生。
但是谢黛宁,她虽出身谢氏,却是丧母长女,常年居养于外祖家,出身算不得顶级;
嫁的人曾是京城勋贵之后,可惜只剩他一人,家族恢复生息要几代人,更何况能不能到那时候还是两说;
但是她却因为有实打实的功劳和官职,便同她们所有人都不同,她自己拼下的一切都不会轻易被夺走,之前出了沈承的事,本想看她笑话,但没想到出征北狄的军功有她一份不说,只驯养救了景帝的金雕一事,便是永远无法抹煞的功劳!
比都不能比的事情,更让人生气。
其实谢黛宁也听见了,但是不比从前,自从有了念念,她的脾气和顺了许多,已经可以做到充耳不闻,而且这些别人在乎的,对于她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
权势,富贵,功劳,比不过看见沈屹和念念两人时,生出的那股由衷的安稳和依恋。lijia
尤其是念念,她的存在,彻底把她和沈屹的血脉连接在了一起,以前谢黛宁觉得,自己不论多爱沈屹,多想要和他融为一体,为他忧,为他疼,她都能清楚的感知,他是另一个人,是她的挚爱,却仍是世间的另一人。
而有了念念,他们才终于成为真正的亲人,血脉相连的亲人,以后的人生无论再发生什么,都无法改变,也无法将他们分离的至亲之人。
她曾经害怕时间过得太快,没有爱够,也怕时间过得太慢,世事生变,不能白首。
而现在,这些恐惧,忧虑和不舍都在念念的小手里融化开,她的生命里只剩下温暖和宽和。
满月宴结束,天色刚暗,张氏便将谢黛宁推回去休息,只道她送客就是,才出月子,就是再强健的人,也顶不住闹腾这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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