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屹痛苦地闭了闭眼,将窗子合上,再等等,他很快就能见到他的阿宁了,她那么爱热闹的人,他不能让她一个人过节,一次也不行,他该陪着她的。
其实,那时他已追上她了——
他记得那昏暗如血的天空,哭声震天,挤挤挨挨的人群恍若未闻,像河道里漂浮的原木,沉默的朝一个方向飘去,他一眼就看见了阿宁,穿着白色的学子服,随着人流晃动前行,任他如何呼喊,她都没有回头。
一座桥出现在远处,桥身上书“奈何”二字。
死去,你能奈何?
沈屹疯狂的冲入人群,拨开一个个阻拦,可身体沉重,脚步凝滞,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妨碍着他,身体成了拖累羁绊?他愿意放弃,他只有一个念头:到她身边去。
阿宁是他的唯一,唯一的欢愉,唯一的眷恋,唯一的爱,是他来人世的目的,什么复仇,什么清白,统统无关紧要,人生短如一瞬,从见她的第一眼起,就再也不分开多好?
上天许给了沈屹一丝怜悯,他终于拉住了谢黛宁的手,看着她缓缓转身,抬头,可却看不清她的面容,他惊惶的伸手,想去触碰她的脸颊,然而她突然就碎裂消散,化为齑粉,沈屹用尽一切努力想要抓住她,却徒劳无功,看着怀里空空如也,他跪倒在地。
旷野寂静,一切都消散了,只余黑暗,只剩沈屹一个人,没有来路,没有去处,什么也没有。
他闭上眼睛,身体如倒塌的山岳,坠入黑暗,但是掌心却始终留有一丝温热,像一根细线,拉扯着他,终于还是把他带回了现实。
沈屹睁开眼,看见小小的念念,阮清辉抱着襁褓,把孩子的小手放进沈屹手心。
念念看他睁眼,立马咧嘴笑了,紧紧攥住他的手指,嘴里咿咿呀呀的叫着,她白净的脸庞上一丝忧愁也无。
她离明白生离死别,还有很久很久。
阮清辉眼眶殷红,一字一句的说:“你想让念念也失去所有至亲之人吗?”
那时为了这句话,他挺过来了,但是真的太疼了,虚空和痛楚几乎要把他撕碎,付出什么都填补不了。
只要一闭眼,他就又置身在空寂的旷野,疯狂的寻找出口,寻找谢黛宁。
后来阮清辉进宫,再也没能出来,沈屹才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他想,如果不是遇到自己,谢黛宁不会被牵扯进沈家旧案,不会为他担惊受怕,也不会随他出征,成为什么赛罕岱钦的族长,更不会参加什么仪式……
她的家人,也不会因为自己被囚禁。
他甚至想,如果谢黛宁跟司马浚在一起,是不是早就为母亲报仇出气了?
只要不遇到他,她定会平平安安的……
所有选择,都好过被卷入自己的命途之中,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东西,原来是自己一手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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