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到进宫时崔永福说的那桩“新鲜事”——她的上司,御史大夫金岩州昨日辞了官,乔琬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陛下……”眼见自己父亲与皇上之间陷入了僵局,曹淑妃轻拽了一下骆瑾和的衣角。骆瑾和冷哼一声,到底没再继续斥责曹闵。
曹淑妃又看向她的父亲,同样轻唤了一声。曹闵没有撞柱子的打算,便借坡下驴,坐回椅子上不再言语了。
殿里一片寂静。片刻后乔琬见骆瑾和向她看来:“乔琬你说说,朕这个安排你可满意?”
乔琬与骆瑾和对视了一眼,斟酌道:“臣以为此事还是不太妥当,这般行事确实有损公主和陛下的声誉。况且公主素来不待见臣,臣恐日后会常惹公主生气,要是让公主气坏了身子,那便是臣的罪过了。”
说完她偷瞟了一眼骆凤心,只见骆凤心眉头都不皱一下,自顾自地端着杯子喝茶,一看就是不把这声誉放在心里。
“是非功过自有人去评说,朕行得正坐得直,随他们去。”同是反驳,骆瑾和对乔琬说话的语气比刚才斥责曹闵时和善得多,说到惹公主生气这段,甚至还笑了起来:“乐平带兵打仗这么些年,阵前挑衅辱骂什么没见过,你要能把她气出毛病来,朕赏你黄金一千两!”
乔琬垂下眼眸,只听骆瑾和又说道:“朕知道你胸怀大志,让你自此离开朝堂是委屈了你一些。这样吧,前些日子朕登基,诏融、昌和等国又送来了一批贡品,一会儿你随永福去挑一挑,看上什么尽管拿,多拿几件也没关系,就当朕补偿给你的,莫要再闹别扭了。”
皇家之事一举一动都关系到国家,骆凤心的婚事更是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
明明是桩国事,骆瑾和却让她不要再“闹别扭”,仿佛是一桩私事一样。而且她这人有没有大志骆瑾和不知道吗?要不是为了辅佐他登基,乔琬宁愿找个清净的地方种种地养养花,当条咸鱼,逍遥此生。
今日进宫,所见所闻处处都透着古怪……
不过骆瑾和此言,恰恰证实了乔琬心中的猜测,她不再多言,躬身行了一礼。
骆瑾和满意地站起来拢了拢衣袖,对在场几人说:“那便这样定下了。乔爱卿先随永福去吧,乐平陪朕去花园走走,你在边关一呆多年,回来这两月朕又整日忙得很。今日难得偷了半日闲,咱们兄妹俩好好叙叙旧。”
从温仪殿出来,乔琬同崔永福去领赏,先前跟着崔永福一起去传旨的那两名小太监仍旧跟在崔永福身后,看这架势哪里还是跟着崔永福混,根本就是奉陈太后之命在监视崔永福了。
骆瑾和才刚刚登基,这些人就急不可待地想要控制他,放肆到了不加掩饰的程度。乔琬看在眼里,只当不知,与崔永福随口聊些不打紧的闲话。
前几天登基大典,几个属国都送来了不少贡品,东西太多,礼部还没清点完毕,此时东西都还搁在礼部的库房里。乔琬四人到了礼部,恰逢礼部尚书郝裕不在,接待他们的是礼部侍郎周可炯。
双方打过招呼,崔永福对周可炯说明来意,周可炯将他们带至库房门口,看了眼随行的两名小太监:“库房重地,没有陛下的旨意,闲杂人等一概不许出入,两位公公请在此稍等。”
两名小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露难色,显然是不敢违抗陈太后的命令,但又不能明说。
崔永福转身对他二人说道:“我与乔御史去去就来,你俩且等一会儿,要是有什么事儿呀高声知会一下。”
说完他便进去了,乔琬紧随其后,周可炯跟着踏入库房,却没把门关上,那两名小太监见崔永福没有离开他们的视线,也就放心地站在外面等着。
偌大的库房里放了数十口大箱子,崔永福随手掀开了几个箱盖,内里琳琅满目,他捧起这个瞧了瞧,又拿起那个看了看,末了笑着对周可炯说:“周侍郎,这各地进贡的宝贝奇珍,许多咱也不认得,不如您给乔御史介绍介绍,让她挑个满意的,咱也好回去给陛下交差。”
周可炯闻言从箱中拾起一个小盒,打开盒子捧出盒中之物:“这个是满黎国进贡的俏色龙首玛瑙杯。你看这龙首的颜色,不是染料涂抹,纯粹是匠人依着原石颜色顺色取材,因材施艺,用一整块玛瑙石,正好雕出了这么个活灵活现的物件儿,可以说是巧夺天工,万金难求啊!”
周可炯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到门外,外面那两个小太监听了他的介绍,被他手上的宝物吸引,这样的稀罕物他们平时也见不着,因此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玛瑙杯看。
“这上面刻着龙首,我是万万不敢用的。”乔琬从周可炯手中接过玛瑙杯,欣赏了一番以后又放了回去。
“那再来看看这件。”周可炯朝库房内走了几步,又打开了另一个箱子,招呼乔琬和崔永福走到近前。
这口箱子里装的全是花色各异的布匹,周可炯从中拿出一匹展开给他们看:“这是昌和国进贡的鲛人绡,你看这布料,滑如蚕丝,薄如蝉翼。关于这鲛人绡还有一个传说……”
乔琬佯装认真听着周可炯的话,余光时刻注意着门外的两名监视者。不多时,如她所料,站在她身侧的崔永福悄悄塞了件东西到她手里,压低声音快速说:“金御史辞官后,晚间下面呈上来了一大批折子,全是检举你滥用职权、以公徇私的。宫里眼杂,陛下不好找你详谈,就写了道密旨让咱家转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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