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热的泪水不断从指缝中溢出。
他的身体没有任何不适,因为陆迟的保护,甚至也没有吃到多少辐射。
是的,陆迟,光风霁月、英勇无畏的陆迟,为了救他不惜自己被丧尸噬咬的陆迟,从他这里得到的回报又是什么呢?
脑海里浮现一张迷蒙又茫然的脸,漆黑的眉目、挺直的鼻梁、白皙的脸颊与湿润的唇……所有的一切,都是深植于他心底的最爱。
那个人,是他生命里的光,是他穷尽一生也无法企及的梦想。
曾经以为他会藏起自己心中那个无法言说的奢望一辈子,他会不惜一切当好陆迟的队长、做好陆迟的兄弟,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但是……他没有做到。
郭子聿打开车门,发现严铮林斜躺在后座,脸上盖着一顶帽子,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本来打算想说的话就没说出来,轻轻把门合上,他找到周世宇吩咐道:“队长在休息,这车你来开,我另外找一辆当头车好了。”
“明白。”周世宇回答,然后招呼哈特分别坐上了正副驾驶位。
一点零五分,德帕车队浩浩荡荡地驶出琅江核电站厂区,最后一辆车上仍然是阿瑟、唐天逸和陆迟,因为进化者的强悍太深入人心,郭子聿都没想起来陆迟需不需要休息的问题,不过发车的时候阿瑟还是注意到了陆迟的异常。
“唉,陆迟你怎么了?”通过后视镜,阿瑟看到陆迟缩手缩脚地团在后座,双手握拳紧紧抵在嘴唇上。
“没。”陆迟瓮声瓮气地回答,他的思绪还有一部分飘在天上下不来,整个人都是分裂的。
“小池子,你确实不对劲得很。”副驾驶的唐天逸转身去看后座,“你有没有觉得恶心,是不是想吐?托德说那都是核辐射的不良反应。”
“我没什么不良反应。”陆迟摇头,他也想装病躲过队友们的关心,但今天时机不合适,所以只能强颜欢笑,“就是昨晚上没睡好,现在困得很。”
唐天逸立刻说:“那你睡觉吧,我们不吵你,放心,大白天不会有什么事的。”
“好。”陆迟弯腰从座位后找出一张薄毯,兜头罩住了自己。
毯子刚蒙住头,陆迟的脸就垮了下来。
怎么就弯了呢?
十八岁的陆培林是一个很普通的青少年,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对于爱情,他也有一些模糊的想法,当然所有那些想法都建立在对方性别为女的前提下。
为什么十一年后,严铮林就弯了呢?
陆迟伸手抱住了头,他与严铮林同出一源,分离之后经历各异,虽说每个人的成长都会被经历所影响,但他们前面十八年的本质应该是相同的吧?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陆迟把两个人之间的所有互动一件件翻出来梳理,仍然百思不得其解,他可是真心实意把严铮林当兄弟的,不,应该说是比对亲兄弟还要好,简直就是掏心掏肺、鞠躬尽瘁了,结果严铮林却说没办法和他做兄弟。
难道……问题出在我身上?
这么一想简直就是晴天霹雳!陆迟忍不住哀嚎出声。
“小池子,你是不是头疼?”唐天逸关切的声音传过来。
“没事。”陆迟胡乱摇了摇头,转了个身把头抵在旁边车窗上,因为毯子遮盖,眼前只能接收到一点模糊的光感。
我需要反省反省,黑暗有助于我的思考,陆迟想。
陆培林小时候就很喜欢躲在被子底下,黑暗、静谧、温暖,满满的安全感,那是属于他自己的世界。也许是因为成长过程中太孤单,陆培林总是习惯了独来独往,他从小就表现得很自立,然而在冷静早熟的外表下,他的内心其实依然怀有渴望,渴望身边能有一个人,一个可以分享喜怒哀乐、一个与他灵魂相契的伙伴。
所以,当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我的时候,我逾越了朋友和兄弟的界限,但那是可以被原谅的吧?陆迟为自己辩解,我只是孤独了太久,在这段看不到尽头的漫长旅程之中,严铮林是意料之外的奇迹,是上天赐予我的救赎。
我只是想和他一起携手走到终点而已。
在陆迟看来,严铮林就是另一个自己,无论如何亲近都不过分,然而严铮林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渊源,所以陆迟必须承认,今天发生的事情他也是有责任的。
早知道把一切都告诉严铮林好了,知道他们同是陆培林之后,严铮林大概就不会产生那种错误的感情了吧?
陆迟现在的心理有点类似于普通的梁章父母面对自家孩子出柜以后的情形,一开始是不愿相信,觉得会不会搞错了,然后是很为难,试图确认有没有办法改变,最后大概还是拗不过孩子的意愿而不得不妥协。
如果严铮林喜欢的是其他任何一个男人的话,陆迟在想通了之后,应该会为严铮林高兴的,生活已经如此艰难,无论男女,找到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
他会祝福严铮林,他会支持严铮林,如果严铮林喜欢的人不是他自己的话……可惜没有如果。
下午五点半,暴雨将至,德帕车队驶入梁章六号高速公路双菱服务区。
这个服务区是他们两天前清理过的,虽然当时没用上,但是也不算白费力气,至少今天清理起来会省力一些。
严铮林下车的时候抬头看了看天,墨色的积雨云正在服务区上空翻滚着,风雷阵阵、遮天蔽日,间或有闪电的光芒划过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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