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而言,有两种可能:其一,凶手并非凡人,或是修仙者,或是神仙,或是甚么旁的妖魔鬼怪;其二,宁湛在撒谎。
若是前者,那么,便须得查明究竟赵淙与谁有怨,凶手既然株连了府中下人,却为何独独放过了宁湛?若是后者,宁湛是如何做到的?宁湛掌中并无剑茧,断不可能通晓剑术,又或许宁湛另有帮凶?譬如宁湛口中为救其而死的赤鸢?赤鸢之死本就是宁湛的一面之词。
云奏想不通透,叶长遥又未归,无人可商量,他便先回应了宁湛的话:“那凶手在你不知不觉间,便重伤了赵公子,显然修为不浅。”
“重伤……”宁湛哽咽着道,“云公子,你没骗我罢?赵公子当真不会死?”
“赵公子当真不会死。”云奏又奇怪地道,“你当时便在赵公子左右,凶手为何不伤你分毫?”
宁湛满面困惑地道:“我亦不知,或许凶手留着我有别的用处罢?”
“确有这个可能。”云奏细心地观察着宁湛的神情,继而试探着道,“昨日一连死了俩人,今日赵公子又被人所伤,这夙州城实在不太平。”
“莫公子是个好人,造桥铺路,布粥救人,不该死,至于那方四公子,我听闻他时常流连于烟花之地,旁的便不知晓了。”宁湛握着赵淙右手的双手紧了紧,“方大人一定会尽快查明真相的……”
说到这,他又对云奏道:“云公子,能麻烦你去官府报案么?”
现下赵淙昏迷,叶长遥未归,他不放心留宁湛一人,倘若宁湛并非真凶,留宁湛一人,无异于羊入虎口。
故而他回复道:“待叶公子回来了,我便去报案。”
“嗯。”宁湛真挚地道,“多谢你。”
云奏好奇地问道:“宁公子,你私底下应是唤赵公子为淙郎的罢?为何当着外人的面,却不唤淙郎?”
宁湛想起自己方才说漏了嘴,唤了淙郎,被云奏这么一问,他自卑地道:“我原就双目失明,又遭人轮暴,我明白自己与赵公子甚是不般配,当着外人的面,我尚可忍耐,但在仅有我与赵公子之时,我却情不自禁地想要唤赵公子为淙郎。”
云奏安慰道:“不管是双目失明,亦或是遭人轮暴俱不是你的过错。”
——宁湛曾言自己是在患了旁的病后,为庸医所误,才不幸失明的。
宁湛是当着赵淙的面,这般说的,想来这一点应当可信。
宁湛吸了吸鼻子:“我倘若并未失明,又不曾被轮暴该有多……”
末了的一个“好”字未及吐出来,他竟是先吐出了血来。
血液随即源源不断地从他口中溢出来,不过须臾,他的衣襟便被浸透了。
“我……我是……怎么……怎么了……”他茫然地用右手擦拭着自己的双唇,左手却还紧紧地握着赵淙的右手。
血液呈黑紫色,这宁湛分明中毒了。
云奏不通药理,束手无策,幸而这时候叶长遥回来了。
叶长遥手上提着药包,见状,丢下药包,点了宁湛的几处穴道,使得宁湛不再吐血了,才急声道:“我去请大夫。”
不久,大夫又被叶长遥背来了。
叶长遥将大夫放下后,大夫赶忙将指尖搭在了宁湛的手腕内侧,为宁湛诊脉。
见大夫的眉头愈蹙愈紧,云奏心知宁湛的状况必然不乐观。
果然,大夫收回手后,道:“这毒凶险,但我不知这毒是甚么毒,更不知该如何解毒,你们怕是要为这小公子准备后事了。”
云奏原本疑心宁湛,突然见得宁湛中毒吐血,他还曾暗自揣测宁湛是否在故意做戏,闻言,他不敢置信地道:“他当真凶多吉少?”
大夫肯定地道:“由脉象判断,他即便暂时能熬过去,也必定活不过今年。”
叶长遥又将大夫送了回去,待他再次回到这房间,只见宁湛已躺于软榻上,并昏死过去了,宁湛面上、脖颈上的残血却是被擦拭干净了。
云奏立于窗前,解释道:“你离开后,他便昏迷了,他面上、脖颈上的血是我为他擦去的。”
叶长遥怜悯地瞧了瞧宁湛,才行至云奏面前道:“那大夫乃是全夙州城最好的大夫,宁公子恐怕……云公子,劳你看顾宁公子与赵公子,我须得为赵公子煎药去了。”
云奏嘱咐道:“你且小心些。”
叶长遥颔首,一从地上捡起药包,便往庖厨去了。
这汤药煎了两个时辰方才煎好,一煎好,他立即端着汤药,回了房间去。
他在床榻边坐了,先将汤药吹凉了些,方将汤药喂予赵淙,如此这般,费了不少的功夫,一碗汤药才见了底,但其中不少汤药却并未顺利地滑入赵淙的喉咙,而是从赵淙唇角,经脖颈,蜿蜒至衣襟、被褥了。
他堪堪放下药碗,又听得云奏道:“宁公子毒发前托我去报案,如今他生死未卜,你认为我们是否该去报案?”
叶长遥一面用帕子为赵淙擦拭着,一面冷静地道:“我们不曾作恶,又何惧去官府报案?且那大夫已知晓我们来了赵府,若要装作无事发生,便须得先封了大夫的口,若是封了大夫的口,却是显得我们做贼心虚了。”
“你说得不错,但若是去报案,我们恐怕又会被怀疑。”云奏无奈地道,“赵公子失血过多,不知何时方能醒来?宁公子亦昏迷了,俩人皆作不得证。至于那大夫即便他愿意为我们作证,恐是会被方大人认为作了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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