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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第1页）

秦佩还想说话，就听陈忓凄厉道，&ldo;还磨蹭什么！若觉得对不住我，便为我照顾我家中妻儿，代我孝顺母亲！&rdo;

已有杂乱的脚步声冲了进来，秦佩再来不及耽搁，几乎是木然地从院中偏门奔至衙门内的密道，身后有愈来愈近的脚步声，胡人唧里哇啦的吼叫，还有箭矢破空之声……

秦佩闷哼一声，捂住自己左臂，本就是瘦弱书生，夺命狂奔一路，早已是强弩之末。嘴巴如同死鱼般张合，呼进的热气让整个肺腑都灼热地隐隐作痛，秦佩双膝酸软，几乎再坚持不住，只想停下歇息。

可他不能，一想起还留在前堂的陈忓，他便是力竭而死也不能停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一个时辰，许是一日，又许是一世，他听闻有人惊惶不已地喊叫。

&ldo;秦公子！&rdo;

秦公子是谁？秦尚书家的王孙公子，尚书省的微末刑官，还是东宫太子的至交好友？

&ldo;反正不是我，我不过是个狼心狗肺的突厥奸细留下的孽种，哪里值得那么多人为我去死？&rdo;失去神识前，秦佩不无恶毒地想。

&ldo;以环，以环？&rdo;

秦佩再度睁眼，就见轩辕冕忧心不已坐在一边，周遭除了怀恩，并无旁人。

轩辕冕见他神情木然，心下一紧，&ldo;快宣御医。&rdo;

&ldo;不必。&rdo;秦佩挣扎着坐起身，左臂已被包扎过，虽痛楚难免，但显然并无大碍。

轩辕冕微阖凤眸，低声道，&ldo;仲秋孤对你说过什么，你忘了么？整日行踪鬼祟，竟还让暗卫都离了身，如今惹出这么大的祸端，你知不知道……&rdo;

&ldo;够了！&rdo;秦佩眼中一片空洞，哑着喉咙道，&ldo;你别责罚恨狐他们，是我一意孤行，太托大了，还累得……&rdo;

轩辕冕蹙眉道，&ldo;以环，此非你本意，陈忓……确是个舍生取义的忠良，孤定会令人安排他身后之事，断不会让他枉死。想来他生前定将妻儿老小托付给你，你唯有好好将养，日后才能不负他所托，还了他这份恩情。&rdo;

好半天都无人言语，秦佩只坐着，一动不动，他素来是个执拗的性子，如今陈忓为他而死，心内还不知是如何的悔恨自厌。思及此处，轩辕冕抬起他下巴，定定看进他眼里，冷声道，&ldo;世上的事，但凡已经尘埃落定的，都如同东逝流水，无论你如何哀挽，如何自毁，都已经无济于事。人死不能复生，就算你秦以环如今用三尺白绫投缳吊死在这里，又能如何呢？陈忓到底是回不来了，你懂孤的意思么！&rdo;

秦佩抿唇，眼神慢慢有了焦距，却是刻骨的痛心绝望。

不知是否是那琉璃般的眸子太过易碎，还是秦佩的呼吸过于紊乱清浅，轩辕冕又凑近了些，二人几乎是鼻尖抵着鼻尖，气息相闻。

&ldo;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算是父皇……&rdo;许是提及从不曾启齿的隐秘心声，轩辕冕顿了顿，&ldo;纵是他，哪里就不曾犯过错，没有亏欠之人么？再说……&rdo;

他的声音低落下来，&ldo;你与孤相交时日虽不算短，可也算不得长。这两年朝事不谈，孤犯过的错难道还少么？父皇与亚父早已为孤铺好前路，可孤识人不明、优柔寡断、驭下无方，最终还是酿成大错，落到如今这个下场。&rdo;

他微凉的手指扣着秦佩的下颚，似是储君雷霆万钧的震慑威压，又似情郎春风一般的温柔摩挲。

秦佩还未从痛失僚友的哀戚里缓过来，又被他如此狎暱相待，早已茫茫然、昏昏然，失了方寸主张，哪里还想得起两人姿势旖旎不成体统？

&ldo;覆水难收，孤难道不悔不恨？&rdo;

想起轩辕冕身中蝰毒，就算能抢到解药保住性命，还极有可能无嗣……秦佩难免为他觉得酸楚，可心底却不可自抑地泛起丝一丝侥幸欣喜……

侥幸欣喜！

秦佩周身一振，心如乱麻，若是当日轩辕冕对他表白心迹，自己顺水推舟地应允了，那作为他的眷侣倒还有几分资格去为轩辕冕不会大婚窃喜；可自己早已点破推拒，那便终身只能停留在他挚友的位置上，又有什么脸面去妒忌欣羡他未来的妃嫔子嗣？

轩辕冕遭受如此大的身心摧磨、奇耻大辱，枉费自己以他好友自居，竟还存着如此龌龊的心思，这样与雍王府那些幸灾乐祸的小人又有何分别？

轩辕冕哪知他心中那许多弯弯绕绕，径自幽幽道，&ldo;可孤悔的却不是明明谨慎小心却还是着了别人的道，更不是心慈手软步步退让，孤悔的是枉学了这些年的帝王心术，却还是养虎成患，白疼那畜生一场；孤恨的亦不是绝嗣无后、储位生变，那些之前孤向你剖白前便有所觉悟，孤恨的是，若是他的运气再好些，时机再巧些，孤要么舍了皇位给他，自己做个兢兢业业的贤王，要么便在百年之后将帝祚传给他的狼崽子！&rdo;

他笑了笑，笑意里是无尽的萧瑟和悲切，&ldo;以孤的秉性和对他的偏宠，多半还会亲自教养……中了这毒，孤注定年岁不永，他再去当个太上皇，这计策简直妙极！&rdo;

秦佩见不得他这神情，忍不住就着脸贴着他手蹭了蹭。

反应过来，两人均是一愣。

第91章满天风雨下西楼

秦佩尴尬无以，面上一片赤霞般的赧然，完全不能正视对方，便趁他愣怔，向后轻轻一挣，如此，两人便隔着半步之遥。

&ldo;以环……&rdo;轩辕冕嗫嚅着，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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