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应该是很恨久松公子的啊,”闻折柳费解地看着下方,“将她囚禁在这里数十年,还让人拿走了她的……难怪宫中的正统阴阳师没有下狠手除掉珑姬,只是把她放逐到这里,估计他也知道这件事是谁先错的吧。”
贺钦笑了,他伸出手,以拇指摩挲着闻折柳的脸颊:“不对,宝宝。人的感情何其复杂,从来没有谁对谁错这一说,你以为的恨,怎么知道那不是更深层的爱?”
“可是……”
“更何况,珑姬还是人鱼。”贺钦说,“寿命无穷的人鱼,你敢说,你能完全参透她的想法吗?”
说着,他凑近闻折柳的耳边,在他微凉又软嘟嘟的耳垂上溺爱地亲了一下,复又压低声音道:“她虽然是被人类创造出来的ai,但‘命运’的力量无穷无尽,千万不能以常人的眼光看待她……记住这一点。”
最后一个字的余音还未完全消散在闻折柳耳畔,腥臭扑鼻的劲风袭来,一声金玉铿锵的啸响便在空气中砉然碰撞,溅起一片激越的白虹!
闻折柳瞳孔一缩,骤然回首:“什么……!”
贺钦横刀而立,挡在闻折柳身前,缓缓消解的外观犹如溶在空气中的水幕,最后两片狩衣雪白宽大的外袍也如剪羽猎猎翻飞的刹那,他的刀光势如破竹,无往不利地在昏暗室内拉出一道白线,如怒海翻涛,与突袭而来的敌人悍然撞在一处!
对方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刹那间,混浊的酒气混合着腥腻扑鼻的血气覆面而来,将整间房都灌的恶臭至极。
“御召茶?!”闻折柳失声道,立即抽出男爵手杖握在手中,当下再不犹豫,往嘴里倒了一管中级经验药剂,直接将等级提上27,但还有一级才能解锁手杖的全部属性和功能。就在这时,御召茶以舌头缠着贺钦的刀刃,巨口打了一个深深的酒嗝,在它的庞然肚腹中,两人同时听见一阵恍若鼓响的摇撼撞击声。
闻折柳暗道不好,贺钦头也不回,沉声道:“上去!”
闻折柳一脚踩上茶几,提升后的身体素质使他轻盈如真正能够攀山越岭的鹿,准确无误地窜到一旁林立的屏风页,而后又以此为支撑点,猛地跃至房梁,将手杖横卡在上头,手臂发力,蓦地翻身过去,震下一层积年浮灰。
“哥,手给我!”他两腿交缠梁木,把身体荡下去,朝贺钦伸出手。
同一时间,贺钦的刀意寒如千山豪雪,自闻折柳攀上房梁之后,再也没有任何顾忌,一瞬的煞气腾如狂雷,一瞬的杀机逝似流光,他挥刀,直斩前方!
——平地里轰然君临千百雷霆,御召茶庞大的身躯就是一个避无可避的巨靶,那强横的刀气甚至将房间里所有屏风摆设炸得乱七八糟,女鬼嘶声惨叫,鼓胀的腹部犹如哗然爆裂的西瓜,从里面疯狂喷薄出上万斤混着冤魂厉鬼的血水酒河!
说时迟那时快,闻折柳的手已然抓住了贺钦有力的手腕,他咬紧牙关,将腹部做了一条攒足了劲的锁钮,肩膀、手臂、腰腹的关节肌肉同时使力,狠狠把贺钦甩上了横梁!
血腥冲天,底下的房间霎时变成了打着旋的赤海波涛,大水又从观景台那里挡不住地狂冲下去,在高楼上坠成一条瘆人的瀑布。巨响大作中,他们听到御召茶痛苦愤恨的咆哮,不甘回荡在整座空旷殿内。
“它到底是怎么进来的?”闻折柳大声道,“珑姬把它放出来干什么,就光为了追杀我们?!”
“恰恰相反,她在考验我们。”贺钦道,“可以看懂能剧,了解来龙去脉的阴阳师,又有没有足够的实力召回久松明?”
闻折柳快被底下的呛人的血酒冲得失去意识了,他崩溃道:“那就派小boss来搞死我们吗?!”
说话时,御召茶已经拖着累如囊袋,摇摇欲坠的破烂肠肚,仿佛一只四足大蛛,攀着从墙上追赶到房梁对面,当中还在不住喷涌出涛涛滚滚的酒河,仿若一个恶心的异次元口袋。它血红的眼球暴凸,冲两人发出可怖狰狞的尖啸!
“后退一点。”贺钦面不改色,手中的横刀兵刃晶莹,全然是一件杀气凛然的艺术品,沾染不上半分尘世污垢,“你哥要宰鬼了。”
双方都在谨慎而极具攻击性地打量对面,这一刻,闻折柳握着手杖,在后方注视着贺钦绷着隆起的宽阔脊背,似乎再一次看到了他身上那种毫无感情,潜伏着打算撕碎一切的兽性,比起对面疯狂非人的厉鬼亦不遑多让。
剑拔弩张的气氛极其紧张,闻折柳正欲开口,忽然听见下方的声音。
底下翻涌澎湃的红色酒河里,除了起起伏伏的破碎屏风,茶几画框,还有数不尽的鬼魂徜徉其中,此刻,它们皆从里面探出头来,空洞拉长的眼眶凝望上方的天空,从中流淌出不知是酒是血的泪珠。
“古事降今身,谁知梦、现、幻?”
它们一齐开口,浩大沙哑的问语汇聚在一起,漂浮在血河涛浪的巨响之上,却是改动自珑姬方才的唱词。
——古老的传说如今也降临在我的身上,又有谁知道这是梦境、现实,还是幻想中的世界?
这是什么?是珑姬对他们的提问,还是主线任务必要的一环?他又该怎么回答,是撒谎隐瞒,还是如实相告?
“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贺钦在前方轻声道。
管不了什么押韵对仗了,闻折柳一个激灵,立即从房梁上翻身起来,大声道:“这里虽然是你的现实,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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