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会,小准子掩了门出来。看到站在凉亭里的一群人,呆了呆,他原本以为皇帝体恤公子,等他歇下之后,让他去寝殿回话的,想不到一群人都在外边站着chui风。
宗薄明打量着小准子,这是一个很寻常的小太监,眉目长得不大起眼,内务府会计司每年入宫伺候的太监中,这样的实在太多。额头包扎着,脸上又乌紫一片,看着让人觉得可怜相。只是想不明白为何齐湉偏偏就挑中了他。
皇帝略一点头,宗薄明会意,上前一步开始发问。
&ldo;齐湉这样发病多久了?&rdo;
小准子低着头,手抓着衣服的袖尾,有些局促道:&ldo;刚入宫的时候也没有,只是有一日从教习处回来之后就开始半夜发梦说胡说,那时白天还是好的……&rdo;小准子停了停,道:&ldo;上次受了陛下的水刑之后,晚上回来就发热了,说胡话说得厉害,怎么劝都劝不住…后来隔了一两日,人都认不清了…&rdo;
&ldo;他胡话里常说什么?&rdo;
&ldo;喊娘,又叫huánghuáng,梅梅,后来就一直喊奉宁……&rdo;小准子又解释道:&ldo;奉宁是齐公子以前私下给我取的名字,后来我告诉他这是僭越,不合规制,他就不叫了,如今……他就只叫这个名字了。&rdo;
宗薄明皱眉,道:&ldo;huánghuáng是谁?梅梅又是谁?&rdo;
小准子摇头,道:&ldo;奴才也不知道,以前公子清醒的时候奴才问,公子也不说。&rdo;
心魇之人必要找出症结之后着手治疗,才能事半功倍,如今是不能指望齐湉配合了,所以宗薄明事事问得详细,希望从中找出原因。
宗薄明在深宫行医多年,教习处是做什么的心知肚明,所以又细细问了齐湉是哪日教习回来开始发梦的,平时受的是什么教习,希望从教习处调出案卷时能找出症结。
&ldo;是水刑。&rdo;小准子的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哭丧着脸,道:&ldo;公子是受了水刑之后才开始发梦说胡话的,那时奴才问公子,公子不说,后来奴才和那些送他回来的公公那里打听,才知道公子极怕水刑,又不受教习,每次不施水刑就不肯受教,施了水刑又是呆呆愣愣,筋疲力尽,半天都缓不过来……&rdo;
小准子的声音越说越低,又跪下来,对着皇帝道:&ldo;陛下,那钢针……是奴才给公子找来的……公子当时只说伤了手就不用受教习,是奴才傻,以前施了针刑,哪次逃过教习啊,那时公子整晚发梦说胡话,有时就整宿都不睡觉……奴才担心公子身子……就信以为真……&rdo;
皇帝脸色发青,心中仿佛被重锤击中,只嗡嗡地响,小准子的哭声一圈一圈地在头顶盘旋,让人脑目晕眩。忍不住喝一声:&ldo;闭嘴!&rdo;
小准子身子抖了抖,不发出声音了。
皇帝把目光投向宗薄明。
宗薄明略一沉思,陈述道:&ldo;心魇之人,多半是心中魔障所生,又受了外界的刺激才引发。心魇分很多种,有狂魇者,镇日疯疯癫癫,发狂若魔,痴魇者,镇日痴痴呆呆,流诞不止,有执魇者,终日执着于一点,不眠不休……&rdo;
&ldo;齐湉这是什么?&rdo;皇帝打断了行医者试图普及医识的念头。
&ldo;惊魇。&rdo;宗薄明迅速答道,&ldo;警觉如兔,稍有惊吓就惶恐四顾,生人靠近就坐立不安,大多数是终日惶恐,惊吓致死……&rdo;
皇帝的眼睛迫在宗薄明的身上,宗薄明感觉到皇帝的身体在微微发僵,赶紧接着道:&ldo;但是如果在魇发之初,出自本心认定一人,只要此人须臾不离此身,短期内可保无虞。&rdo;说完又意有所指地看了跪在地上的小准子一眼。
&ldo;怎么治?&rdo;听到宗薄明的后半段话,皇帝发僵的身体才舒缓了一下,皱着眉头道。
宗薄明心中叹口气,道:&ldo;现如今也只能先把身体调息好,服用些安神的药材,等观察一段时间再说。&rdo;末了,又补充道:&ldo;惊魇之人要切记戒惊戒惧,本心认定的人不可离身。时间一长,说不定就慢慢又会认人了。&rdo;
&ldo;时间是多长?&rdo;
宗薄明摇头,道:&ldo;臣不知,医术上记载的病例,有一夜就好的,有……一辈子都难好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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