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因着心中生厌,所以从未多看过裴青,现下乍一听见裴青的声音,都有些认不出他了。
她怔怔的看着木窗外的身影,一时间手心都满是热汗。
而窗外的人“笃笃”的又敲了敲,力道不重,透着一股好整以暇的气息,站在窗外问:“你再不开窗,我要被巡逻的私兵发现了。”
红梅园每两刻钟有一队巡逻的私兵,并且是谢云书的人——因红梅园以前便是谢云书的院子,后来姜寻烟嫁进来后,红梅园便成了他们夫妻的院子,所以红梅园中,姜寻烟与谢云书的人都混杂在一起,但总的来说,还是谢云书的人更多。
姜寻烟听见“巡逻私兵”这四个字,心中便是一凛,她筹谋至今,便是为了弄死谢云书,像是上辈子一样,逃跑未成的事,绝不能再发生了。
姜寻烟骤然抬起手,推开了窗。
彼时正是夜色浓郁,天上月华倾落,贴着薄纱的木窗一推开,窗外的人影终于清晰的落到了姜寻烟的面前。
那是个极挺拔的身影,站在窗外甚至比窗还要高上一截,肩宽背挺,穿着一身圆领绣山林书生袍,袍绣山川重叠,树木烟云,腰以玉带钩,靴以皂木靴,光看身量便是极出众的,其人面上——面上却未曾露面,只戴着一个玉面具。
隔着半开的窗,萧景怀也在看她。
月下美人鬓烟唇艳,若海棠醉日,单看这模样,确实有让裴青那浪荡子替她杀夫卖命的本钱。
萧景怀眼眸微凝,随即提膝越窗。
姜寻烟看到他面的时候,先是讶异了一瞬,竟是遮了面的。
裴青有这么高吗?
姜寻烟只是晃了一瞬的神,外面站着的男子便已翻身从窗外进来了,他先于姜寻烟一步开口,声线清冽低沉,语调却带着几分暧昧的气息:“一岁未见,烟儿竟落到了这等地步,当初还不若嫁了我,叫郎君好生疼疼你。”
窗口并不低,足有姜寻烟腰间一般高,但来人臂长腿长,一眨眼的功夫便掠进来了,他脚步不停,直逼到了姜寻烟面前来,人才一至,身上那种滚热的气息直扑到姜寻烟的面上。
像是冬日里的火炉,炙烤的姜寻烟手脚发软。
纵然是早已坐好准备,姜寻烟此时依旧有些受不住,她这两世里,都只有一个夫君,现下却是亲手放了一只狼进来,她还得洗干净脖子给人家咬。
“你,你怎的戴了面具?我许久未见你,你,你休要说这些话。”她向后退了两步,缓了缓,才稳住心神,道:“太危险了,我们定的是明晚,你提前来,若是叫旁人发现了可怎么是好?”
小娘子面上镇定,实则声音都在发颤。
她倒是没怀疑裴青的真假,因为她的贴身丫鬟是亲手将信送到裴青手中的,中间都没有旁人转交,所以绝不会有旁人拿到此信。
那这人就一定是裴青,姜寻烟如此想到。
萧景怀缓步逼近,姿态信步游庭,似是回了自己家中一般,淫言浪语一箩筐的往下落,不要钱一样砸在姜寻烟的面上。
“今日收了烟儿的信,便觉心中思念难耐,一刻都等不得,想与烟儿再话前缘。”萧景怀缓缓逼着姜寻烟走,姜寻烟一步步往后退,直退到床榻前,“噗通”一下坐下了。萧景怀的手指便落到了姜寻烟的面上,细细的抚揉而过:“我这面,前些时日伤了,不好来见烟儿,烟儿的面,倒是如往常一般好,惹我心动。”
说话间,他掀起了面上的面具,面具下的脸果真是裴青的容貌,但是却也包着纱布——这是萧景怀专门易容而来的,只叫姜寻烟看了一眼,复而又盖上了面具。
姜寻烟果真不再怀疑,任由萧景怀碰她。
萧景怀顶着裴青的脸,口中说着那些羞人的话,面具后的眼却没有半点□□,只有几丝玩味。
他来之前,自是查过一遍姜寻烟和裴青的,他们二人青梅竹马不假,但是姜寻烟嫁入谢府后不再出门,已有最少半年没见了,他虽然不能下诏狱去亲审裴青,但是也见过裴青的人,装替一下,几句之内,不会出问题。
特别是此时,他手中的姜寻烟显然已是被他打乱了阵脚了,脑子里不知道在思索什么,一方面要应对“裴青”的无礼,一方面又要想办法诱裴青替她杀夫,两厢拉扯,面上难免会露出一点踪迹来,她自己都自顾不暇,自然来不及探查裴青的不同。
姜寻烟虽两世为人,但在萧景怀面前尚有些不够看,他不知道审过多少狡诈之辈,眼力实非寻常。
姜寻烟那点心思,他拿捏得极透,故而慢慢的推着她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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