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人无言,她亦不语。
见雪大了些,她紧了紧裘衣,哈出一口白气:“夜深了,中郎将也早些歇息。告辞。”
她转身沿着长廊向房中走去,灯火映着她茕茕孤影,那人开口唤她:“阿鸾。”
她站定,一颗心快要从喉咙跳出来,纤弱的身躯忍不住战栗——他怎会在此?!
在她的无数设想中,最好是停留数日后从莱阳府返家,全了今生不相见的誓言。最糟的也不过是被凌赫挟至宫中,路上尚有筹谋准备的时间。
可这猝不及防的重逢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令她慌乱无措。
片刻
后,她松开紧咬的牙关,却不回头看他。
“阿鸾已经死了。”
她听见脚步声靠近,忍不住想逃开,可刚迈开脚就被他从背后揽住。
“不,阿鸾,不要再离开我……”
她感受到他埋在自己脖颈吐出的气息,整个身体都在悚然颤抖。
或许在他此刻的脑海中浮现的是年少时相依为命的情形,可他的钳制令她眼前出现的却是雪团的尸体、他躲避的眼神、夺去她名誉和“生命”的一纸书信……
是她低估了他对自己的执念,他竟会冒险离宫,在短短两日内从京城赶到莱阳府,自己这次恐怕难以脱身。
“阿鸾,可是冻着了?”他迫使她转过身面对自己,贪婪地看着她的面容,“你身子弱,不该在外面站这么久。寡人一时不敢惊动你,倒连累你受冻,快与寡人一道进去烤火。”
阿鸾垂着眼,拼命忍受着他话中的虚情假意,直到他牵起她的手摩挲哈气,她终是忍不住,猛地抽回手缩进袖中,别过头去。
有几片雪花飘进廊中,他沉默地看着她淡漠的侧脸,说起来也不过半年未见,可她的模样却似变化了许多,让他挪不开眼睛。
阿鸾不愿与他在此对立无言,向转角处的屋子小跑离去。
她知道他会跟来,可还是将门锁上,来不及好好喘上几口气,她先去将屋内的烛灯都吹灭。
陷入一片黑暗中,她总算觉得安心了些,环抱双臂缩在榻上,缓缓吐息
。
裘衣滑脱,她也无力再披上,抬眼看见门前的身影,心慌胸闷的感觉再次涌现,她紧紧闭上眼。
像是这几个月来的噩梦成真,她没有成功逃离,仍困在他身边,被迫继续做你侬我侬、纯真无邪的青梅,却时时窥见他面具下的獠牙。
她不知他为何决定赶到莱阳府,若是区区一张画像能有如此深的吸引,他怎会半年来对自己不闻不问?
像是无数双看不见的手把自己推到他的面前,似呈上一道佳肴、一杯美酒,他享用完便抛诸脑后,任由杯盘狼藉。
毕竟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多的是人想从他那里获得权财名利,拿一个女子献祭轻而易举、一本万利。
这是她近日孤身上路后参悟出的道理,在这一刻有了最深切的体会。
从前有耶娘、兄姊保护,有姊夫费心周旋,可眼下不会有人来救自己了。
不能坐等被救,她暗暗告诫自己。
她想压下恐惧,强迫自己睁开眼,去直视那令她惧怕痛恨的人,可张开眼的一瞬间热泪就模糊了双眸,她还是忍不住发出小兽般无助的呜咽之声。
她知道如今能拿捏的只有他那份“执念”,若能好生利用,尚得一丝转机。可他不仅曾将她的真心弃之如敝屣,还是残暴刻毒之人,即便克制得了恨,又该如何克制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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