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温家几个这些日子忙碌,竟无人注意到。
年三十的年夜饭,因此吃得不算愉悦。
虽然一大早温庭春谴人去打发那戏班子时,那群人已经不见踪影,可都演了半个月,还是年节前最热闹的半个月,恐怕大半个京城人都看过了。
温凝自己是无所谓,从她计划着让裴宥厌弃自己那一刻,就没指望这辈子她有什么好名声。但温庭春向来在意这些,想到她爹爹不开心,她也愉悦不起来。
其实那日夜宴回来,家人便问过她情况,她当时含糊其辞,没有老实交代。本以为温庭春会因此生她的气,不想饭桌上,温庭春并未教育她,反倒一反常态地问她:“阿凝,你坦白与爹爹说,对裴世子,是否当真全心托付,倾心以待?”
不是诘问,不是责怪,语气相当温和。
温凝一下愣住。
温庭春这个语气,这个表情,她太熟悉了。她自小得宠,幼时的性子又有些无法无天,看上个什么经常无理取闹,非要不可。
每当这种时候,温庭春就会问她:“阿凝当真想要?”
只要她点头,再贵重,再荒唐,他也让她达成所愿。
“阿凝,你若真想嫁裴世子,爹来想办法。”温庭春笃定道。
温庭春的确是这样想的。他只此一女,是他的夫人拼了性命才生下来的,这十几年他如珠似宝,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嫁人于女子而言宛若二次新生,他总要让她嫁得合心。
若她当真痴恋那裴世子到如斯境地,他愿意放手一搏。
温凝却被他这话吓了一跳,忙道:“爹爹,阿凝没有!阿凝半年前便对他歇了心思,这次夜宴落水确实是意外,那戏台上的,也尽是胡诌……爹爹,你可问问大哥二哥,阿凝这许久都不曾再与那裴世子有过一丝一毫的关联。”
温阑跟着点头:“爹,夜宴那晚我瞧着了,阿凝一直与段家的二姑娘相谈甚欢,不是那戏文中的巴巴跟着裴世子。”
温祁拿起酒杯,挑眉道:“爹,这事恐怕是妹妹被有心人利用了。高门大户里人多事杂,且世子为官半年,听闻手腕强硬,想必难免得罪些人,用妹妹污他名声,给他添堵罢了。”
温庭春锁着眉头,又望向温凝:“阿凝,爹爹虽不是什么一品大员,但在朝多年,你若……”
“爹爹,我真不嫁他。”温凝急急道,“我温氏阿凝嫁谁都不可能嫁他裴宥!”
这话可说得情真意切,她费尽心思,可别在温庭春这里栽了跟头!
温庭春见她不似在撒谎,叹口气:“既是如此,便再好不过。今年是你娘仙逝十五周年,明日,你便去慈恩寺住些时日,替她祈福罢。”
祈福不过是借口,明日初一,家中会有不少访客,这戏在京城唱了大半月,温庭春不想温凝被来人指指点点。
温凝也明白。且去慈恩寺,在京城郊外,她岂不更自由?
当下便应了。
往年的除夕,是国公府最热闹的日子。这一日长公主会出佛堂,与家人一道听几出戏,再和和美美地吃一顿年夜饭。
国公府向来出手大方,这一日下人们也会源源不断地拿到好彩头,有时甚至比他们一年的奉银还多。
今年世子回来了,长公主与裴国公早早满面容光,下人们也各个红光满面,只想着晚上可能拿到的大笔赏赐,就干劲十足。
只是这戏才唱到第二场,向来温容大度的长公主猝然甩了茶杯:“放肆!哪里来的狗奴才,敢演这样的戏!”
容华长公主生自皇家,年轻时甚至曾在嘉和帝身边辅政,与生俱来的皇家威仪唬得在场全部立时跪下,大气不敢出。
不出半个时辰,戏班子被盘了个底朝天,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裴绍被揪了出来。
长公主三言两语,逐裴绍及其生母柯氏出府,只余一个七岁的裴泠,念其年幼,留在国公府。
哪怕近些年裴国公只去柯氏房中,但她到底只是一个妾,主母发话,而一旁的裴国公并未反对,事情也就这么定了。
国公府的团年饭都未吃,柯氏和裴绍在主厅外磕头求饶,长公主嫌晦气,喊了裴宥回自己院子,裴国公看着满桌子饭菜,未多言语,自个儿回了书房。
“恕之,你与那温家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母子二人用膳,崔嬷嬷备的小火锅,整个屋子里暖意融融,显得长公主这句问话也并不冷硬。
但其实她余怒未消,想到那戏里竟将他堂堂国公府世子编排成什么“又又姑娘”,就气不打一处来。
且这戏居然已经在京中演了半月之久,她手下那些人都是瞎的还是聋的?竟无一人发现!还是她久未出世,他们都当她的刀子老了钝了,不中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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