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的灯一直亮着,管家坐在长椅上,时不时站起来朝着门内张望,但什么也看不到。这家医院是唐松源一位故交的,上面提前吩咐过了,没有人敢去打搅管家,也没有人敢拦着那个闻讯而来的人。
管家听到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但他算着这个时间唐松源应该还在飞机上,还以为是自己年纪大出现了幻听。但当他听到来人越来越近的喘气声和脚步声时才反应过来,对方确实是朝着这边来的。
管家猛然回过头,正好碰上陆晟喘着粗气焦急地问道:“情况怎么样了?”陆晟的头发被汗水打湿,又被风吹得凌乱,但他无暇顾及自己的形象,从接到唐钤的电话起,他的心就因担心唐岑的安危而高高地吊起,悬在半空中。
“还在抢救。”管家说着又看向了那盏一直未熄灭的灯。
管家虽然不知道陆晟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但看他的模样也知道他是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
陆晟抬起头看着那盏不知亮了多久的灯,胸中翻涌着酸涩。他凑上前站在抢救室门口张望,看不见里面的情况,才哑着嗓子问道:“怎么回事?他为什么……”
“我也不是很清楚,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想起这段时间不断对唐岑恶言相向的唐松源,管家无声地叹了口气。
不久前还搂在怀里亲热的恋人如今躺在手术台上生死不明,陆晟不敢想象唐岑离开他的这段时间里都经历了什么,但此时他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唐岑刚入学时总是憔悴着的脸色。
陆晟抓着管家的肩膀,低着头像是在隐忍什么,他说:“告诉我,他过去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唐岑是管家看着长大的,而管家也是最先察觉到唐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的人。
比起过世的弟弟托付的唐钤,唐松源对更为年长的唐岑的要求也更为严格,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十分苛刻。而自幼就没有母亲庇护的唐岑,对于自己父亲的要求也是竭尽全力地实现,但他几乎从来都没得到过唐松源的夸奖。
每每看到唐岑因为得不到唐松源的夸奖而黯淡下去的眼神,管家就忍不住为他担心。
那一个夸奖对于成年人来说不算什么,对于少年时期的唐岑而言,却是极为奢侈的。求之不得,久而久之唐岑也不再奢求唐松源的夸奖,自我怀疑的种子却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没有人去纠正过这扭曲畸形的父子关系,也没有人及时拉住唐岑,将他从这条错误的道路上扳回正轨。所以姜妍只是轻轻扯了一下,唐岑就自己跳进了泥潭里。
管家看着蹲在墙角的陆晟,委婉地问道:“陆先生知道……少爷生病的事情吗?”
“知道。”陆晟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来他急着出门,没有带烟,而他面前正好还贴着大大的禁烟标识。
陆晟收回手,压着自己的眉心使劲揉搓了两下:“知道他病着,我放心不下才跟着回来的。”
有些意外得到这样的回答,管家惊讶地张了张嘴,但他看得出面前这个男人显然不是在说谎,他脸上担忧的神色作不了假。
管家问道:“您没有提分手吗?”
“要分手也该是他提。”陆晟头向后一仰,“嘭”的一声撞在了墙壁上,光听声音就很疼,他却没有一点感觉。
陆晟看着头顶亮着的灯,反问道:“他会生病多少都有我的原因,我在这个时候提分手,那他该怎么办?”
管家没吭声,年轻人的思想和他们这样的老顽固果然还是不一样的。
其实对于唐岑自杀的这件事情,陆晟和管家都没有太意外,只是没有想到发生得如此突然。
但他们也没有想到,唐松源对唐岑的态度能恶劣到那般令人发指的地步。
三个多小时后,抢救室的灯才熄灭。
几乎是在抢救室的门打开的那瞬间,管家和陆晟都迅速地站了起来,等着从里面被推出来的唐岑。但唐岑被推出来时,只来得及让他们看一眼就被推走了。
陆晟看着那高高吊起的点滴,缓缓地松了口气,虽然只有一眼,但至少他知道唐岑已经没事了。而管家也正好拦住了从抢救室里出来的医生:“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长吁了一口气:“失血过多,但送来得及时,目前没有生命危险,只是静脉血管完全断裂,正中神经和动脉血管受损,需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可能会留下后遗症。1”
一听后遗症,管家和陆晟的神经都绷了起来:“严重吗?”
“要看病人的恢复情况,但肯定是会留疤的。”医生说完,朝他们点了点头就离开了,深夜的抢救总是让人心力交瘁。
唐岑的手腕暂时没有事,只是需要时间恢复,但他的病又还有多少治愈的可能?陆晟从一开始就不赞同唐岑回国的决定,现在更是让他懊悔。
管家看着陆晟的肩膀耷拉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唐岑割腕前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吃得少,睡得也少,和刚回国时比起来消瘦了很多,所以麻药的药效过后他还是昏睡了四五天。
陆晟每一天都守在病床前,只坐着看着他,什么也不做。陆晟不敢动唐岑的手腕,就连摸一下唐岑的脸都怕弄疼他。
管家也时不时地会来看看唐岑,就连唐钤偶尔也会打电话问问唐岑的情况。只有唐松源竟然一次都没有来看过自己的儿子,甚至连电话都不曾打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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