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竖起狭长的眉眼,嘴皮子上下一剪,“你的意思是,我是公主府的内鬼,捞住个时机就会背叛公主?国朝寒食火禁甚严,不是因着冒犯规矩有严苛刑罚,而是因着,若点火被百姓发现,十里长街,鸣鼓声张,集聚臭骂。往后若是遇上任何不顺的事,那百姓可是会三番五次地在公主府前闹事,唾沫星子都能把府邸给淹了!”
“如今是没有律法清楚写着,不守火禁要怎么用刑。可你当外面的声音就不重要,何况你供的主子还是公主!小娘子家脸皮薄,天天被人骂,一传十十传百,到那时国朝上下都怨这位公主,公主她能捱得住?”
怒火窜天,说罢一长串话,禅婆子觉得她的嘴角都被心火熏出了个毒泡。
这串话反叫发问的女使无地自容,帕子被绞得凌乱,她探探身,叫醒麦婆子。
本还想掀开床幔,谁知麦婆子的手倏地伸了出来。
苍白的手腕上血管凸起得厉害,皮肤松弛,像浣洗了无数次的麻布。
麦婆子提着力气勾勾手,随即手腕便无力地耷拉下来。
“我观你身子是虚得厉害。”禅婆子冷不丁道。
“你来我这里,只是为了泄怒么?”麦婆子被女使扶着坐起身,双手艰难捧起一盅药汤,一饮而尽,眉头就不曾松开过。
“噢,不是。”
刚人没醒时,禅婆子神色还透露出担忧之意。待人一睁眼,她便又恢复了那般淡漠的,疏离的,冷酷的神态。
恍若刚刚心里担忧的不是她一般。
“那是……”
麦婆子睐一圈眼,这才瞧见,原来禅婆子身后还跟着退鱼。
“既然有事跟我说,我也给你面子。”麦婆子拧着眉头,摆手叫女使出去。
退鱼福福身,也跟着走远,轻轻合上门扉。
“为了给你煎药,公主冒着风险,叫周厨留一把火。她心心念念想着你的事,连晚膳都撤了,说是没胃口。小厨房的柴火早都锁了起来,周厨呢,为了这盅药汤,把药炉搬在自己屋里,守了一天一夜。”禅婆子掰着手指头说事,越说心里越酸,“你金贵,春纤如玉,心如琳琅,你一病,全府都没心做事嚜。”
想了想,补道:“噢,除了新来的两位夫子,那俩都是不好相与的种。”
言讫,才发觉麦婆子的眼珠提溜转,死死盯着自己看。
一番静默后,屋里回荡起麦婆子明朗的笑声。
“你笑什么?”
“我?我嚜,我笑你掉到了醋瓮里,笨得爬不出来。原先瞧你那冷淡样子,还以为你当真什么都不在意呢。”
禅婆子心声被她抖了出来,嘴唇张张合合,吐了句:“虚与委蛇。”
两位半百的婆子,就这样破了冰。
麦婆子扯着禅婆子,推来条杌子,示意她坐下说话。
禅婆子心事坦露,总觉着身上少穿了件衫子,坐立不安。她早已不是多年前,被数落一句,得懊恼几日的小娘子了。然而眼下,她倍感羞赧,恍惚间,她又做了一回年青人。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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