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该怎么办?往哪跑?干什么?全不知道。蒙昧的激情褪去,只剩下茫然。天大地大,再没什么栓着他。命是攥在自己手里了,照样无路可去。
他哭了。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河水湍急,映不出他的脸。
他想起书里写,鲛人落下来的眼泪都会变成珍珠,那该是多漂亮的眼泪,一滴一滴流下来。所以那是方外传说,跟这个世界没关系。自己的眼泪只能混作泔水桶的呕吐物,下水沟里的剩饭汤,再怎么流都没用。
他叹口气。朝家乡的方向拜一拜,只当是给坟里的娘亲告别。
儿子不孝,没本事带你进京城。孩儿现在就去找你,下辈子咱俩过,不受旁人的委屈。
脚踝没在水里,冷得一哆嗦。
春水湍急,那寒意使他忽然生出些眷恋来,十分想喝娘炖的菜汤,窝在棚子里挨着牛睡觉。
不能回头。这个肮脏、无耻的人间正不急不躁地等待着他。人间有无数个明媚的日子,可是娘走了,那些好东西也就散落了,没什么值得留恋。
河水及膝,漫上来来芦苇梗子和雪里的脏东西。他站立不稳,只要再往前一步就能扑倒在河里,了却一生。
那是什么?
他眼前忽然一亮。
他看到一个闪着紫色光芒的东西在水里漂浮,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很快就漂到了眼前。他毫不犹豫,一把抓住。
原来是一根羽毛,一根紫色的羽毛。
中间是紫色,好像镶了金边,明明是上游飘过来的,却一点不沾水,在晨光下漂亮极了。
这是……什么鸟?
他从没见过紫色的鸟。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羽毛。这简直不是羽毛,像是书里写的孔雀华袍,应该是什么达官显贵才能穿。或者说,跟寻常鸟雀相比,这只鸟也该是其中的贵族吧。
他喜欢鸟。这是自己的小秘密。
抱着脑袋躲避拳头的时候,他常常想自己为什么不是一只鸟。腾一下变成乌鸦麻雀,飞得远远地,谁都管不着。至于变成喜鹊凤凰,这是不敢想的。只要能飞,就有自由。
可他也知道。那样猎奇的故事即便这世上真有发生,也必然不会是他的。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学会了认命死心。
这死了的心,本来是坠着他投河的。可这只羽毛给他搅活了。心如河岸,长出些微青草,在寒风里招摇。
不如往上游走,看看是什么鸟。
找不到再寻死也来得及,阎王殿都是不缺人的。
如果能看到……
天啊,那该是多漂亮的鸟!
他少年的心一下子激动起来。在阴沟活久了,总想看见点美的东西,仿佛劝自己苟活似的。
沿着河水往上走,衣服湿乎乎地贴着他单薄的身躯,风一吹就要打摆子,冷到骨子里了。他一只手扯住自己的衣襟,竹枝子似的几根手指头好像就要把那精透的棉布给揉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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