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能想到这一层,就还算能治。”
“连阁老都要我们抗下所有事,还哪有什么向死而生?”
季黎再次泄气了。“阁老那边想让我们死,也只是单纯让我们死,是寻不到活路。但别的人,可不止是想让我们死而已。”
左宝才眼底闪过一丝阴鸷。“怎么说?”
“都说到这个份上,你还悟不透!”
左宝才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望着季黎,“谭云鹤!我们的活路,就在这个人身上。”
“……”季黎皱了皱眉,“他已经被我安排的那个艺伎弄得五迷三道,恐怕这几日都醒不过来,这也是你我之前商定的,拖延公审的计划之一。他想方设法把我们拖下马,从他身上,能看到什么活路?”
“那我问你,他为何要把我们拖下马?”
“自然是为了……”说到一半,季黎终于顿悟了,“您是想……把脏水往严阁老身上泼?”
“不止,凡是牵涉到这个案子的,无论司礼监那位大太监,还是赵云安背后的胡宗宪,亦或谭云鹤背后的裕王和徐阶,这些人,都该下水洗一洗,洗的人越多,外人就越看不出,这一池脏水到底是谁身上的污垢。”
左宝才终于笑了。只是那笑容带着几分狠毒,看得季黎浑身一颤。“谭云鹤昏迷这些天,案子是一定审不了的,正好,趁着这个时候,你去办几桩事。”
“您吩咐。”
季黎甚至用上了敬称。“其一,把这十几年各府州县大小官员,向严世蕃送的礼物,无论贵贱大小,悉数书写成册,想办法通过那个艺伎送到谭云鹤手上。”
“其二,戚继光的老家就在山东蓬莱县,我听说,他有个很跋扈的儿子,去蓬莱县,找到这人犯过的罪证,若是找不到,就是制造,也要制造出个罪证来,最好和通倭物资扯上关系。你过去也当过几年的刑名,这种事不用我教吧?”
季黎点头,“放心,我在行。”
“其三,听说于可远参加县考时,东流书院的王正宪也来了,徐阶和王阳明曾是旧相识,与王正宪关系也颇深,孔愈也和王正宪是旧相识。这些人凑在一起,你立刻找我们的人上奏疏,徐阶、王正宪和孔愈沆瀣一气,科考舞弊,为于可远通后门。这事,不必一定给徐阶和王正宪留下罪证,只要让他们关系看起来十分密切,把于可远定性为明面上的裕王派,让朝野清楚,于可远在通倭案子上作出的证词,皆受徐阶指使,为倒严而来,是有私心私情的,也就足够了。”
这三条计划,将原本简简单单的通倭案情,向着党争的方向引,甚至不惜将严嵩、徐阶、胡宗宪等人全部拖下水,可见这是左宝才最后的疯狂。……公审前一天晚上,于可远、高邦媛在俞白的护送下,顺利住进了知府衙门。只是,与上次进知府衙门不太一样的是,这一回,衙门的所有人都很惶恐,衙役、典吏、队官们频频疾走,一个个大夫被请来,又被斥走。东厢房被围个水泄不通,有几个太监在守着,巡抚、布政使、按察使和都指挥使的人都派来了,站在那几个太监身后一同守着。远远一瞧,打听一番,于可远便明白发生了什么。“红颜祸水啊,没想到这位谭大人看着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竟也难过美人关,公审之前,竟会因为服用禁药而昏倒……”俞白满眼都是不屑,声音也很嘲弄。“会不会是自己服的禁药,还得打个问号。”
俞白怔了一下,“你是说……”“谭大人病倒,他是主审官,明日的公审恐怕要继续推延了。”
“又是这样!”
“这回不同,以前他们还能看见希望,拖延便是机会,但现在,拖延只是将落网的时间延后,结局不会改变。但他们还是这样筹谋了,只能说明一件事。”
于可远深深地说道。“鱼死网破?”
俞白疑惑。“大抵是这样了。”
高邦媛目光之中也露出了担忧。这时,远处走来一个队官,远远朝俞白打招呼道:“俞大人,你们回来了!”
俞白拱手回了一礼,“是的,刚到,赵大人有什么安排吗?”
瞧这人通身的气派,就知道是常年混迹于军中的,二人一谈,于可远便猜到他来自都指挥使司,是赵云安的下属。队官回道:“大人在私邸设了接风宴,俞咨皋俞大人也入宴了,现在就等你将人带去呢。”
说着望向了于可远,“想来这位就是了?”
俞白笑着点头,“没错,他就是正主。”
然后朝于可远道:“走吧,我带你们到谭大人的私邸。”
于可远站在那儿没有动。俞白和那队官都疑惑地望着他。俞白问:“怎么了?”
“替我谢过谭大人和俞大人的盛情邀请,但一路车马劳顿,实在疲乏,就在知府衙门歇下吧。”
于可远深感歉意地回道。其实,赵云安和俞咨皋邀请自己,目的无非三个。其一,磋商即将到来的公审,其二,询问裕王等人为自己的县考作保是什么情况,其三,真心想要拉拢自己。但现在显然不是谈这些的时候。谭云鹤病倒,为这场公审再次带来了一些变数,如今各方实力齐登场,在私邸聚会未免会落人口实,有结党营私之嫌。参加聚会虽然能进一步和胡宗宪这一脉的人拉进关系,但有鸟船图纸,有了利益的牵扯,远胜过觥筹交错,还能规避潜在的危险。俞白眉头一拧,“但两位大人都在等了,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于可远:“大人,您将驿站的事情同两位大人一讲,他们便明白了。”
让赵云安和俞咨皋明白,左宝才和季黎他们仍在负隅顽抗,公审仍然有拉扯的空间,提高警惕心,他们自然就不会继续邀请自己。听见于可远这样说,俞白只能点头,与那队官一同离开了知府衙门。于可远和高邦媛到了西苑,那边有衙门平日招待官人家眷的房间,二人的房间刚好南北相对。“这几日,你就待在屋子里,先不要处理那些生意。”
于可远对高邦媛道。高邦媛点点头,“你也是,公审之前,无论哪一方的人,都先不要接触了。”
“我明白。”
二人简单地聊了两句,便各自回到了房间。一夜无话。第二日,吴栋带着一群太监进了知府衙门,在谭云鹤住的那间厢房门口讲了很多指桑骂槐的话,然后陆经便带着一些锦衣卫,将照顾谭云鹤的仆人侍女全部换掉,由他们亲自照顾。陆经临走时,还将厢房铜炉里的烧灰、恭桶以及酒碗带走了,似乎发现了什么。那位叫青烟的艺伎,也被吴栋身边的几个小太监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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