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有王宝兴的准话,女人们心里总算有了定海神针。
而细娘却不像同伴们般安心,临近离去,她东张西望,仿佛在期待什么。
木槿看向心事重重的细娘。
若无意外,她应该在期盼亲人们的到来。
在外受苦的游子希望在家乡、在亲人处得到慰藉,哪怕曾经的记忆并不愉快,可他们在心里不停对过去的记忆加工创造,最后剩下的只有美好。
受过众多苦难而且即将离开家乡的细娘,即使已经被叔伯逼迫殉节全了名声,她依旧渴望再见他们一回。
或许这回就是彼此最后一次打照面了。
经历逃荒,车队里很多人心里清楚路上往来比想象中更为艰难,而且他们还不晓得去哪里定居,犹如浮萍漂泊不定,他们明白细娘的心思,倒没有催促赶路。
等天色大亮,细娘的叔伯方才姗姗来迟。
大伯拉着木板车,上头坐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是她的祖母。
分家之后,祖父母跟随长子家过活,祖父十多年前就病死了,只有祖母身体还康健着,是周围有名的老寿星。
因为世代积攒下来的家当,每个儿子都分了二十几亩地。细娘外祖家是商人起家,所以母亲带来的嫁妆银子更多,她父亲用妻子的嫁妆银子买房置地,再加上夫妇二人经营得当,居然置下份不小的家业。
四个儿子里头老三最有出息,结果却被那群天杀的土匪给杀死,最小的孙子孙女死不见尸,祖母眼睛都要哭瞎了。
听老大说细娘回来江梁城时,祖母还扯着嗓子问:“啥?细娘回来啦?你可别诓骗你老娘!”
她耳朵早两年就听不见,听老大重复好几遍才确定细娘回来的事。
老婆子腿脚不便利,靠几个儿子套车拉过来才成。
大伯父嫌弃细娘丢掉清白,着实不愿再与她牵扯,奈何老母亲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来见孙女,最后耗不过老婆子,只能答应带她过来。
看见祖母,细娘在几步之外跪下。
她怕祖母也会跟叔伯们一样嫌弃自己。
老婆子颤抖着伸出手,招呼细娘过去。
她已经七十岁,除却富贵人家,整个江梁城也很难找到如她般高寿的,就算早年间也唾弃丢掉清白的妇人,但活了那么多年,老婆子竟咂摸出不少大道理。
跟她一般岁数的,早十几二十年就被埋进黄土里,现在烂到骨头渣都不剩,早年花费好些年都想不清楚的事儿等快入土方才咂摸出味来。
经历的生离死别多了,那点所谓的清白不过是做给世人看的,清白也好、不清白也罢,都改不了命数。
所以说,人活着不能只把自己拘在个小框框里头,不然一辈子也就那样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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