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n-4;张公公手握拂尘立于李清平案几之旁,正在给龙泉梅子青香炉添香,余光瞥见举止仪表尽失的倒地男子,吓得差点没将价值连城的梅子青香炉打翻,地上男子跌倒后瞬间恍若地狱阎罗处,得亏张公公的怒斥让他回神。军器监男子重新爬起跪倒,他头抵地板瑟瑟发抖不敢抬头出声。伸手打断张公公的呵斥,李清平也看出了此人并非有意为之而是身体僵硬的原因,他今日在此屁股都坐麻了,这些人在外站了许久也是苦了这群人,目光离开地上军器监之人,他转过头来看向张公公开口询问道:“外面还剩多少人?”
公公为炉子添完香怒斥后便站到了一旁,听见询问他拿起拂尘单手掐指计算答道:“回禀皇主,一百三十四人已过了大半,外面还剩下三十一人”“还有三十一人”李清平轻揉太阳穴闭合双眼,嘴中有些疲乏地重复了一遍,张公公见到自家主子的乏态,低头建议道:“皇主,门外剩的全是军器监的新人,技艺超凡的都已经试过了,您看要不要先歇息片刻,这种东西怕是求急而不得”“那今日先到此,让外边的人都下去吧”摆了摆手的李清平也觉得最近的他比起之前浮躁了些许,自打江渊开始崭露头角他就没有一日好觉,到底是乳虎在侧难深眠。“嗻”张公公俯身低眉从略高一阶的上面而下,操着公鸭嗓让地上的男子起身,便带其出了太极殿。刚才怒斥是他本分职责所在,他在宫里当了十几年的太监,自是知道当奴才的辛苦,方才他若装作没看见,这走在后边的人是死是活还是两说,两人出太极殿后,端坐的李清平靠在了宽椅之上龙体惺忪,手中捏着昨日得来的枢机盒,他闭目小憩不知在想些什么。门外张公公带人而出到门外而停,甩起手中拂尘,他操着公鸭嗓对着身上金光闪闪的将军道:“许将军,皇主吩咐今日先到此,剩下的让他们先回去”许典储闻声不答,无视眼前阴阳人自己转头望向屋内,见李清平已经闭眼小憩,他才动了自己的步子,握刀迈步下两个台阶,这位极具分量的将军便大手一挥,带着剩下的三十好几人出了太极殿拱门,张公公在原地眼睛微眯不知心中在想何事,望着最后一人出去他转身回到了太极殿。龙泉梅子青香炉烟雾袅袅,看不清闭眼的李清平是真睡还是假寐,张公公见此轻步来到案几三步之外低头小心翼翼的道:“禀皇主,许将军已经将人都带走了,今日的午膳已经热了三次,皇主应多注意龙体”“你倒是关心本皇主,派人送到乾安宫吧”不知何时睁开眼的李清平腹中空空点头应允,然后便从鎏金宽椅上起身,张公公谄媚一笑前往搀扶道:“奴才已经派人去候着了”被搀扶下宽椅的李清平手里拿着枢机盒,迈步出太极殿,张公公在其半步之后紧随。下了太极殿台阶,李清平双手背后走过阴阳图,看着地上直径约有两米的一黑一白他嘴中道:“阳极而阴生,阴极而阳始,这太极殿才是宫中最好的地方”张公公自然听到了李清平的自语,在其说完这句话之后,然两人南拐出拱门,他也在这时轻声接道:“阴阳双分,各为一刃”一入高墙道,这位有些疲乏的帝王轻声与后面的老太监继续道:“这话许多人都已经忘了,若文武百官能有你一半心思,本皇主也不至于日日无眠,可惜这百官不懂孤,你也不是那百官”听的一知半解的张公公,只不过是背了一句曾经缚文宫那位经常说的话,根本不知其中含义,他是没想到李清平竟然会因此说出百官心思不如他的话,微微思虑片刻他没有吭声,这句看似褒实则贬的话,谁也不敢贸然去接,有些时候沉默不但是金,也是最好的回答。李清平显然没有要在这句话话上纠结的意思,说完之后便正经的走起了路。阴阳之学始于易,在这里被称为天数,除去已走的姬承运和他的半吊子徒弟,无人能与他谈论此学,他方才也不过是触景才生出个这么话来,不然以他的心思秉性,万万不会将这种孤独心态表露出来,至于后边的老太监,他是丝毫没报其能接上个什么高深的话来。一路无言,两人出西入南,从青石板路逐渐走上御道,原本的山石绿植也被繁华取代。四月底已是立夏之后,宫中的各种花已是争奇斗艳开的绚烂无比,可就是这种场景,这位帝王却一路皱眉不展,似乎极为不喜这景象,跟在后面的张公公小碎步不自觉地变快,撇着周围的艳丽景象,这位老太监面上有苦笑。宫中妃子平日不怎么出门,唯喜欢些花花草草金石器物,所以皇宫内的空闲之地,皆是被各个嫔妃种满了自己所爱之花草,惜珍名花也不在少数,不说千花齐放百花是肯定有了,而每一年入夏,他们皇主最烦走的便是花香纷杂,蜂蝶乱舞的这条路。前面的主子对于艳俗之物本就不喜,这种娇艳却没有任何用处的花,自然是更不受到待见,但是后宫嫔妃千千人爱花的占一半,非常爱花的又占一半,当今皇主即使在不喜,也不能将其全除了不是,更何况连梅妃的永寿宫还栽着几株梅树,所以今日在太极殿中,这位就是点上龙泉梅子青香炉,也没说上半句花香煞人应尽除的话语。穿过花香醉人的御道,又过朵朵莲开的污池,李清平终于进入了乾安宫的范围,同时也不再皱眉,缓缓顺畅了几口气之后,他放缓了步子,看着自己乾安宫无一朵花的景象似是满意至极,颇有些鹤立鸡群清雅之意。步子不停继续朝青石铺就的道路前行,李清平忽而脚下一顿,然后略带询问之意的说道:“听雨楼结果如何了?”
张公公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怕的就是这位帝王的忽然停顿,听到询问之后,这位老太监弓着腰道:“回禀皇主,还未有消息传出,只知道武尚书的儿子和沈御史在其中已经呆了半个时辰”听闻张公公话的李清平脚步一顿收袖袍而转,拐入左前方的廊道他朝着凉亭的方向而去边走边说道:“一个大理寺还不够,这两个小子又跟着凑什么热闹,武灵安与沈尚颜可知此事?”
“回禀皇主,武尚书应该是知道此事的,至于沈大人并未在京城,您前日派往了东境做兵马都统”张公公跟上李清平尽数汇报知晓的情况,来到凉亭之中,后者坐下他站着,李清平手握枢机盒,目光投向远处的古柳,语气颇有些感慨。“本皇主这记性是越来越差了,连前日的事情都给忘记了,那周寺正的儿子去了之后,可与江渊有冲突?”
“有冲突,周明用激将法想要江公子的命,但是江公子并未上套与之打起来,周寺正的儿子未得逞,反而被江公子羞辱了一番”“周温玉的儿子不及江渊,上次就已行了蠢事,如今仍不知收敛,到底是山匪养大的人,文学才识胆量都远远不及世家子弟,想凭借点小计谋就想杀了江渊太过荒唐,出门拿自己父亲牙牌作威作福已是落了下乘,带大理寺的人出门更是愚蠢至极”李清平一点瞧不上这个荒唐事中的主角,若不是周家在开代建朝之时劳苦功高,凭借周家三人的本事,哪里能坐上四品的寺正之位?能有个掌客的位子都算是抬举他们父子二人。“周明此人确实不如其他大人家的子嗣聪慧”张公公对这个周明印象深刻,不为其他,只因为山匪抢婚。“周明还太嫩,若是磨砺一番,说不定能让那小子长点记性,现在那小子的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吃准了本皇主不会动他,你说,本皇主若是再这样下去,算不算养虎为患?”
李清平直板板地坐在凉亭之中对江渊被有被教训很是遗憾,但对于这个贡献巨大的功臣,他还是想敲打敲打,询问的目光看向张公公,他想听听这个跟着他的老奴能否敢说上两句。张公公仔细听着李清平的一言一语,对于评论江渊的话尤其注意,这个人年轻人牵扯得过于多了,即使他是太皇留下的太监评价议论之时也要把握分寸,所以在被李清平问到之时,他心中先是谨慎了一遍才开口接话。“回禀皇主,依老奴看,江渊是恃宠而骄,年轻气盛,等过了这段时间,他怕是就想明白了”“年轻气盛可不是好事,懂得藏锋守拙里的个中三味才是立足之道,江渊比起他的父亲,多少有些不足,毕竟孤的镇北侯是能舍命跳出局之人,江渊与之相比,多少差了些火候,只凭当小小计谋无观大局之眼,即使本皇主次次护他,此子也难与朝中之人斡旋”李清平手中枢机盒被他攥的有些紧,话中对于江渊多少有些可惜之意。“皇主所言极是,江渊小子若在如此嚣张,怕日后有的苦头吃”张公公每次听到江澜的名字都忍不住一阵悲哀,狡兔死走狗烹,镇北侯一生忠心耿耿,可仍旧逃不了被算计阴谋的命数,如今江家唯一的香火入朝,也是处处坎坷难行,表面上当今皇主确实没有对江渊有过任何偏袒,可知道内情的他却是清楚,这位已经念足了情分,不然的话,单是那些个清江南道的绑架暗杀,就足以让江渊陷入死地。收回投向古柳的目光,李清平静坐一会,然后似有所想的自起身离开凉亭而去,张公公见此收起回忆急忙跟上。----傍晚时分,张诗雨同孙思朴自南边归来,后面还零零散散的带着昨日喝酒的铁匠,不过几人并未走成一团而是散开前行,走在前面的两人一高一低,说话间显得极为亲密,孙思朴一路小嘴叭叭不停问这问那,对各种事物都极为新鲜好奇,到底是夏国边境长大的孩子没有来过如此繁华的地方被迷了心智,好在张诗雨对这个长相清秀的弟弟并未产生厌烦,反而很是耐心地为其讲解,还为其买了不少南清吃食。“小思,日后在临安的日子还多着呢,慢点吃”张诗雨看着走在自己身旁的一路嘴都没停的孙思朴,轻笑提醒这个江渊的便宜弟弟,江渊来听雨楼的这几日,大家对孙思朴都极为喜欢,毕竟有着年龄差距,听雨楼又是女娃居多,所以对他颇为照顾。手里拿着、怀中夹着、嘴里还叼着一块糕点的孙思朴如小鬼般嘴馋,嚼着嘴中还未咽下去的食物他含糊不清道:“张姐姐,我怕以后不来临安就吃不上这种好东西了,现在吃个饱,以后。。以后还能想想味道,江大哥不让我吃那么多糕点,说在让他看到拿糕点当饭吃就要揍我”听着孙思朴含糊断顿的叙述,张诗雨轻轻摸了摸孙思朴的脑袋宠溺地笑着道:“你江大哥说的是对的,糕点可不能当饭吃呢”听雨楼自打让江渊入住后,他们便迎来了两个吃货,一个是旁边极爱糕点甜食的孙思朴,另一个是日日都吃鸡还不吐骨头霍言,这两人虽说爱好习惯有些不同寻常,但是人却很是讨喜,瞧了一眼嘴里还未咽下的孙思朴她又道:“以后离开了临安,姐姐带你去江南玩,那里的吃食可比临安还要美味”双眼带着回忆的张诗雨将手放了下来,似乎在想那个几年未归的姑苏城。“真的吗?”
孙思朴两眼放光扭过头来目光灼灼,小脸上满是期待与憧憬,他从小被扁昔收留在采桑城生活了数十年,终日以草药医书为伴,不曾去过那夏国秋叶落万丈红的桤木国都,也没到过走卒贩马热闹和危险并存的鬼市阴官,平日吃到最好的饭菜也只不过是一头陷阱抓的山崩子,若不是阴阳巧合下他师傅救下了霍言,这听雨楼的饭菜和临安城的糕点他这辈子都不一定吃的到。“当然是真的”张诗雨忍不住再次伸出了纤纤玉手摸了摸孙思朴的脑袋,到底还是个孩子的天性使然,听到吃喝玩乐便会兴奋不已,真像她那小妹妹,真像。头上传来的触摸让年纪不大的孙思朴心中出现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低头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糕点,他忽而间眼眶红了起来,然后低头小声地啜言道:“要是师傅也在就好了,他老人家估计还没吃过花糕和云饼”自言出声的孙思朴低头咬糕的动作并未逃过张诗雨的眼睛,不过她并未出声说些什么,只是心中生出一种悲悯之感,这个十四岁的娃娃定然是与自己的师傅吃了许多苦才会说出这种忆苦思甜的话来,纤纤玉手轻轻抚摸以示安慰,她放缓了自己的步子。孙思朴暗自神伤了一会之后便抬起了头,眼中的泪花也已经消退而去,扭头看向这个温婉可人的大姐姐他极为正经的说道:“张姐姐,谢谢你,以后我肯定在江大哥面前多说你的好话,让张姐姐做大!”
本来步子轻盈的张诗雨看到孙思朴不再伤心还是极为高兴的,但是这接下来的话却不是那么讨喜了,伸手敲了一下这个口无遮拦讨人喜小思的脑袋,她眼神带小小的威胁警告道:“你以后若再说这种不着调的话,下次你江大哥用破鞋打你的时候,姐姐可不会在帮你求情了哦”“别啊诗雨姐姐,我以后不说了还不成”孙思朴还没开始八卦便败下阵来,摸了摸屁股似乎还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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