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然抓着宋怡临的手臂,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手指因为用力捏得全泛了白,微颤着,过了许久才轻轻松开些。他很气很愤怒,当年文远长出事文家不仅做缩头乌龟,原来还是蓄意而为?!什么叫自保?弃车保帅的自保?蜥蜴断尾的自保?所以他父亲文远长只是弃子?!可他父亲何错之有?!
文继珉见文然反应这样剧烈一时也愣了,忍不住长叹,文然这样的脾性如何能担得起整个文氏的重任?文老再喜欢他,怕也不能放心的。
文继珉站起身,来回跺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瞧着文然,面上难掩失望的神色,说道:“小然,正是因为你爹什么都没做错,我们才有在这里说话的机会,否则两年前,文氏连一个收尸的人都留不下。”
文继珉看了宋怡临一眼,不管文然是否把宋怡临当可信之人,文继珉暂时不能信他,也不愿在宋怡临面前多言,便道:“时也势也,哎,小然先休息吧。好好想想伯父说的话,希望你能想通。”
文继珉走了。文然现在这个样子多说无益,反而坏事。
宋怡临坐到床边搂着文然,听着怀里的人沉重的喘息,心疼得紧,却不知如何宽慰。
文然不是想不通,而是不能接受。文继珉方才分明还有其他话,却未说尽,临走时的眼神仿佛是看着扶不起的阿斗,文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祖父信上让他随心而为,原来是早看穿了文然性子倔强,不懂变通,不能应势而为,无法趋利避害,是对他不抱希望才这样说的吗?
“宋哥,我是不是错了?我根本不该来?我根本就不该姓文?我根本没有资格做文家的人吧?”
宋怡临听着文然沉闷的声音,抱得文然更紧:“我带你走。”
文然紧贴在宋怡临心口,知道那是他的真心话,他愿意带文然去任何地方,离开樊府、离开卞城、甚至离开无忘斋。可文然却不知道自己能否逃避一辈子,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恨谁、能恨谁。他恨郭博彦、恨文家、也恨那高高在上的人,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更恨他自己。
“清逸,我们给你送饭来了。”李哲元在门口喊了一声,不等文然应,自己就推门进来,一眼望见相拥的二人,差点原地跳起来,“呀呀,来的不是时候呢!那啥……我把东西放在桌上,趁热吃。”
李哲元仓惶而逃,陆景在门口还没来得及一步跨进去就被李哲元推了出来:“不方便!不方便!”
“你又怎么了?”陆景莫名其妙地被李哲元拉着跑,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不方便!”
陆景猛然醒悟,连连咳嗽:“谁让你冒冒失失的!”
李哲元一下站定回头看向陆景,把陆景吓一跳:“你又干嘛?”
李哲元甩开抓着陆景的手,突然问陆景:“我跟你没什么吧?”
“什么什么?”
“陆仲颐,我们从小玩到大,那是袍泽之情,对不对?”
陆景看着李哲元,一双眼忽然冷了下来,正色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哲元有点怕陆景认真的样子,很有些心虚,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犯什么混,怎么突然能对陆景生出怀疑来,他们两个自小一起滚泥坑,他闯祸,陆景替他挨打,自己亲哥都比不上陆景,他居然能把那些龌龊念头扣到陆景头上,他恨不得拍死自己,这样想着,李哲元还真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没事!我失心疯!”
陆景看着李哲元的样子,猜到了一些,不禁抿住了唇,暗自捏紧了拳头。
李哲元自觉没脸,不敢看着陆景,扭头往自己房间走。可他又忍不住想,陆景对他是真的好,他从来都习以为常,并不觉得什么,现在突然想起来,陆景做什么非逃婚不可?还要跟他去徐州?
有些事情不能想,一想就掉坑里。
夜宴还在继续,觥筹交错,并没有因为少了谁而缺一星半点儿热闹。
台上开始唱戏,魏楚越终于寻到机会躲开了人,绕到了僻静处,独自坐了会儿。
看似是独自一人,其实不尽然,魏楚越知道韩牧川还在,他心里更恼更烦。想他留下时他走了,想他离开时赶不走,到底要魏楚越怎么办?
魏楚越轻叹一声,耳边有些轻巧的脚步声靠近,魏楚越倚在廊下,没动,等人走近。
“魏先生怎么在此处?是酒菜不喝口味?也是了,樊府的厨子哪里比得上无忘斋的。”
郭梦颖走到魏楚越身边,也坐到了廊下,与魏楚越面对面,身旁并没有带侍女。
魏楚越勾了勾嘴角,笑道:“樊府的酒菜颇精致,只是此处夜色甚好,多看两眼罢了。”
“哦?”郭梦颖环顾四周,廊下挂了灯笼,不过仅此而已,夜深了多是漆黑,并瞧不出什么美景来。
“郭大小姐是找我有事?”
“许久不见,魏先生真是生分呢,唤我梦颖便好。”
“郭大小姐真爱开玩笑。”可惜魏楚越一点都不觉得这个玩笑好笑,只能皮笑肉不笑了。
郭梦颖倒不在意,又说:“方才席上,魏先生对白雀姑娘好似很是上心,莫非魏先生喜欢的是白雀姑娘那样英姿飒爽的女子?”
“郭大小姐此话,莫非是要给魏某人做媒了?”
郭梦颖笑起来,好像被魏楚越逗乐了,许久才收敛了笑容,露出了沉冷的绝美容颜:“那样的女子如何配得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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