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蜡烛噼啪一声炸起一星火花,蜡烛已经燃尽半截,屋外的雨势还不见转小,瓦沟里的水哗哗往下淌,院里也积了水。程石冲到大门口,从墙上取两顶草帽套一起戴头上,遮住头发就往后院跑,取了他和杨柳的蓑衣斗笠。
“别等了,戴上斗笠把蓑衣披上回后院,我去偏院给你们提热水,今晚凉快,早点洗了早点睡。”
洗漱的人多,春婶和雷婶把洗澡水烧得滚烫,想着待会儿要洗澡,就只戴了斗笠淋着雨跟在程石后面提开水挑凉水,直到后院的六位主子都坐进浴桶了才提水回屋洗澡。
杨柳换上干净衣裳了躲在檐下往三个表妹住的房间走,她也没进屋,隔着窗说:“夜里会有点凉,你们睡前可记得关好门窗,盖好薄被。”
“晓得了,表嫂你别操心我们,回屋歇着吧,我们又不是三两岁的孩子。”歆莲在屋里说,“我已经坐上床了,就不下去开门了。”
“你回屋睡吧,她们仨我看着。”姜霸王不知什么时候开门出来了。
“好,娘你也早点睡。”
……
雨下了一夜,田里地里都积了水,早上雨还没停,村里的男人都扛了铁锹去花生地挖沟排水,至于水田,水就是把秧苗没过头都没事。
程石一大早也去了地里,出门时穿着草鞋,回来吃饭时光着脚,草鞋挂在铁锹柄上,鞋上脚上都是泥。
“你回来时可有去西堰看过?下堰的水可满了?”杨柳站廊下问。
“看了,水满了,上堰的放水口已经堵住了。”程石站在青石砖上舀水冲脚,继续说:“我去的时候赵叔刘叔魏叔他们早就起来了,果树上的果子被风吹落了许多,桃子摔烂了不少,刘婶都捡起来了,烂得严重的切了喂猪,没摔破皮的还装在筐里,她问你怎么办。”
“分给村里的小孩?”
“也行。”程石点头,“如果今天不停雨,我看桃树上熟得差不多的都该摘了。”
“什么?摘桃?我们也去?”歆莲穿过月亮门快速跑到廊下,在她之后还有两个姑娘,今天都没穿罗裙,上着窄衣下着宽裤。
“行,待会儿吃了饭你们三个随我们一起过去。”杨柳说。
早饭是蒸的肉丁莲藕包,煮的豆子粥,菜是一碟腌蒜苔和咸鸭蛋,蛋黄橘红,边缘泛着油光,吃进嘴里沙沙的。
“阿石,你今天不去镇上是吧?”春婶问,“家里没猪肉了,你要是不去镇上,我待会儿上山捉两只鸡,晌午给你们炖鸡吃?”
“不用买猪肉,我们过来就是为了吃鸡鸭鹅的。”歆莲笑得俏皮,“我在家就馋这口吃的,差点把带回去的六只鹅宰了吃。”
“那就天天杀鸡宰鸭,春婶你换着法做。”杨柳说,“咱家旁的不多,就鸡鸭鹅多,可劲地吃,走的时候再给你们带一车回去。”
“好。”歆莲应得响亮。
饭后,程石先朝村头跑一趟,从老丈人家取回四身蓑衣和斗笠,教会三个表妹如何穿戴,再让她们在绣花鞋外套双草鞋,一行六个人提着篮挑着筐往西去。
面朝山行,半山腰笼罩着浓雾,在风的吹动下,浓雾翻腾,里面似是藏着什么妖怪。
“若是世上有仙山,大概便是这样的吧!”歆丹惊叹,在书上看到再多赞美烟雨朦胧的诗词佳句,都不如这一眼让人惊叹。
走到山脚,几个人相互搀扶着踩着湿软的泥走上堰埂,转身时恍然发觉雨中的村庄也笼罩在烟雾里,大卷大卷的水雾被风撕扯开,又在斜斜细雨里缠绕在一起,屋顶上空似乎有什么挡着,顶着厚厚的烟雾不让它落下。
“真美!”三个姑娘异口同声地赞叹。
程石看一眼就收回视线开始摘桃,山里传来几声咕咕声,是人在林子里唤鸡。
“也该进山看看。”杨柳也听到了人声,“山里的雾气指定更浓,鸡崽子跑散了怕是更难找回来。”
“找不回来就长成野鸡,等冬天找不到食了还是会回到鸡群里。”
杨柳笑笑,知道他是在说宽慰话,巴掌大的鸡崽子跑进山,没母鸡护着,大半是进蛇口,或是滋补了出洞找食的黄鼠狼。
“下个月再多买些鸡崽子。”她说。
程石应好。
桃子多毛,毛上挂着细密的水珠,在这细雨蒙蒙的阴沉天,桃红色看着极是耀眼,水嫩又可口。杨柳教三个馋嘴表妹摘到软的桃子了,抠破桃尖撕掉皮,或是掰成两半,只啃桃肉别吃皮,桃毛蹭到嘴上了会痒。
堰坡上的桃树摘得差不多了,程石跟姜霸王挑担把桃子先送回去,杨柳带着三个表妹往堰坡下走,今年栽的桃树也挂了果。
“回去了给四嫂讲,可要把她馋坏了。”歆莲乐滋滋的,“我们过来时她千叮咛万嘱咐,求姑母回去时给她带两筐桃,她也要酿果酒。”
“她怎么没来?”杨柳问。
“四哥之前押镖出了远门,算着日子这几天会回来。唉,我表哥现在多好,不走镖,妻女都在身边,还折腾出不错的家业。”歆莲蹲在水沟边撩水洗手,咂嘴说:“当镖师辛苦,镖师的妻儿也难,一年到头都在等。”
杨柳琢磨了下,说:“想赚钱就没不辛苦的,只要是自己喜欢的,辛苦些,日子也充实些。表兄和舅舅他们,还有你们姑母,没一个不喜欢习武的,走镖能让他们的一身功夫得以施展,是有意义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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