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板,什么时候逮几只鸡来卖?”
程石把两条鲫鱼递给仆妇,对门内哄孩子的妇人说:“不打算卖鸡,正值肯下蛋的时候。”
妇人抱着小孩出来,往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说:“我家丫头嘴巴挑,吃了你家的鱼和蛋就不怎么喜欢旁的菜,但又总不能一天三顿就这两样菜。你悄悄卖我几只鸡,我不给旁人说。”
程石的目光在她怀里的小丫头脸上打转,小丫头看着还没两岁,长了双笑眼,一脸的机灵相。
“家里还有干菇子,鸭蛋也有,咸的淡的都有,我明天带点过来。”他看小丫头冲他笑,他也笑了一下,“至于鸡,你若是想要我回去了在村里给你买几只,我家养在山里的鸡也才半年大,小嫩鸡肉瘦油水少,还不到味道最好的时候。”
“村里的鸡也是吃松乳菇长大的?”
程石低头笑笑,“不是,独我一家。”
“那也行,你打算卖鸡的时候可记着给我送十来只来。至于干菇子和鸭蛋,你家有的明天多给我送几斤。”妇人也看出了这男人喜欢她闺女,为了吃嘴好的,她教孩子喊阿叔。
杨柳站一边抱臂旁观,等他说完话赶车走了才沉默地跟上,之后也一直没说话,就像个木头人一样杵着,收铜板数铜板。
“好了,卖完了,咱们回家了。”程石把鱼桶里的水倒掉,转身见她耷拉着眉眼站车尾踢脚下的碎瓦片,他这才发现她不对劲,随手把桶放车上,走过去问:“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热着了?”
杨柳撇过脸不看他,绕过他一声不吭地钻进车里。
噢,这是他惹着她了。
程石蹙眉琢磨了下,把脚边的碎瓦片踢到墙角,大步走到车头,顺着敞开的车门往里探究地瞄一眼,若无其事地坐上车辕。
“驾。”
男人体热,青色的衣裳被汗水打湿贴在脊背上,杨柳先是瞪着他,慢慢的走了神,视线也下移到后腰,窄腰紧绷,软肉极少,手摸上去想揪都揪不起肉。
察觉身后的视线,程石勒住缰绳,猛然回头,正好捉她个正着,他眼里浮出得意,不正经地问:“想什么呢?”
杨柳剜他一眼,极快地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一脸冷冰冰的样子。
“说说,我怎么招惹你了?”程石侧着身支着腿,偏着头面朝里,懒洋洋地说:“不说个明白咱俩今天都不回去了。”
透过车窗,杨柳觉得周围环境陌生,附近也没了人声,她绷着脸问:“这是哪儿?”
男人不接话,淡淡地瞅着她。
杨柳想起他冲小阿嫂说话眉眼带笑的狗模样,磨着牙花子呸他。
程石啧啧两声,眉眼含笑地盯着一脸薄酸的媳妇,出口的话却是两不相干:“热吗?”
杨柳斜看着他,问的什么废话,她指着车顶让他听树上嘶鸣的知了,这鬼天气,牛泡水里都嫌热。
“那回去了。”程石转过身拉着缰绳抖了抖,枣红马咴咴叫了两声,拉着车滚滚出了巷子。
杨柳这才发现离清武巷不远,应该是在哪家的屋子后面。
“我以后注意,不随便在外面冲人咧嘴笑。”男人自我反省。
杨柳哼了一声,恨恨地捶他一拳,听他朗声大笑又来了气,唾骂他:“像个花公鸡似的,哪天你被人家男人打了我站一边拍巴掌叫好。”
“这不是想卖东西,不然我才不卖笑。”
“你也知道你在卖笑?”杨柳又不高兴地哼哼,嘀咕说:“我是卖鱼卖蛋,又不是拉男人挨家挨户卖脸卖笑。”
“以后不笑了。”程石保证,他想了想,的确是有些不妥当,可别真闹出误会让人家男人打上门了。
杨柳没说话,她看了眼身上的灰布衣裳,为了行走方便她穿着短衫和裤子,混在买鱼买蛋的仆妇里可能也就脸好看些。到家后她把箱笼里的衣裳都翻出来,婚前的那些补丁衣裳都扔地上,耐脏的灰布青布裤子也都择了出来。
程石拎了壶绿豆汤进屋,见她拿剪子剪衣裳,纳闷道:“这是干嘛?”
“不穿了,不要了,剪了做鞋。”说这话时她心都在滴血,这里面还有今年才做的新衣裳,为了下地干活新扯的布料,太糟践东西了。但她犹豫再三还是给剪了,不然塞在哪个角落,过了今天她可能就又给找出来,哪天就穿上身了。
“我年纪轻轻的,长得又好看,穿什么灰扑扑青惨惨的颜色。”她不知道是说给程石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她要穿她喜欢的颜色喜欢的料子,脏了就洗,勾丝了就扔,没了再买。
她不仅把颜色亮丽的衣裙翻了出来,妆奁匣子也开了锁,绾发的乌木簪子撂到最底层,头上换了个银簪,还插了两个蝴蝶钗。
“真美。”程石眼含欣赏地看着她,走上去挑了一对珍珠耳坠,比在耳垂上从铜镜里看,两人目光相接,他垂眼把珍珠耳坠扔匣子里又换了对金丝掐花的,比了比替她戴上,“早知道我对别的女人笑笑能让你懂的享受,我在卖鱼的第一天就挨家挨户去卖笑。”他直言不讳地挑明,挑着她的下巴亲上那瓣薄唇。
杨柳推开他的脸,不搭理他。
程石站她身后从铜镜里放肆打量窈窕的身段和爱搭不理的美人脸,像是不懂脸色般的继续说:“早该这样了,现在不穿红着绿披金戴银,等到了你婆婆这个年纪,能把肠子悔青。”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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