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妇模糊知道家里两个老主人的态度,垂眼说:“是少爷让我来的,少奶奶的爹娘和妹妹妹夫都来了,晌午在家吃饭。”
胡婆子闻言眉头松开,“好,我知道,你先回去。”
她出门去隔壁喊跟人瞎侃的老头子,两人一道往家去,路过酒铺还沽了一筒好酒。
杨老汉是跟他们前后脚到的,他还在洗手洗脸,就听到亲家母热情的招呼话,擦干脸拐进堂屋,又被一连番的关心话蒙得晕头晕脑。
饭桌上,程石推开递过来的酒盏,“不喝了,我酒量不行,下午还要赶车,你别把我灌醉了,到时候人跟车都翻进水沟里。”
“再滴一点,我不劝酒,你就着菜随便抿几口。”胡大庆熟练地说着老套的劝酒话,好在还惦记着有事相求,酒水浅浅盖住杯底就拿来了。
胡婆子冲儿子使眼色,又带着笑热情招呼亲家母吃菜。
“席哥儿过来,别扰你小姨吃菜。”她喊孙子,这孩子也不知怎么了,跟杨家人不怎么见面,一见面倒是亲近的很。
“没事,不打搅。”杨柳笑笑,给外甥挟了个松乳菇到碗里,低声说:“等再下雨了,让你爹送你到小姨家,小姨带你进山采菌子。”
“席哥儿是个有福气的,姨舅都喜欢他,之前还念叨着他小舅带他捉泥鳅。”胡婆子看了眼杨柳的肚子,刚想说什么,听到她儿子开了口,立马坐直了看过去。
“妹夫,你家武馆收学徒可有啥要求?”胡大庆抬眼问,“我有个表弟跟树根差不多大,身子骨粗壮,一看就是练武的苗子,不知道能不能送到武馆去。”
杨柳闻言停下筷子,皱了下眉,“跟树根差不多大?多少岁?”
程石朝她递了一眼,让她别吭声。
“还没十五岁,个子高,力气不小。”胡婆子接话,她冲杨老汉说:“亲家公该是见过我兄弟,都是一等一的大个子,我这个外甥也随了他爹,很有一把子力气。”
“那不行,身子骨已经长开了,不再适合学武。”程石一口否决,他放下筷子拿起酒杯,“学武就像塑胚,从身条还软的时候开始打磨捏造,经过锻造火烧最终成型。张开身子骨的小子已经成了这盛酒的陶杯,或捏或掰或摔,啪的一下就碎了。”
胡大庆看了他娘一眼,犹豫道:“那的确是不行,总不能为了学武断了胳膊腿。”
胡婆子想到杨树的单薄身板,再跟自家外甥一比,也绝了这个念头,但她又不甘心,琢磨一会儿再问:“那要是年岁小点的是不是就能学武?”
程石点头,招呼席哥过来,“到我这儿来,小姨父看看你有没有练武的根骨。”
“不……”胡婆子下意识想拒绝,她大孙子要继承家业的,哪能去学那又苦又累的拳脚。
“不是每个孩子都适合练武,想进武馆都是经过挑选的。”程石拍了拍席哥儿,这小子一身的小肥膘,差点捏不到骨头,他冲胡婆子说:“席哥儿要是想学武,他倒是可以一试,五岁就可以先练起来了。”
胡家母子俩脸色一青,打哈哈说起其他。
杨柳怕这胡婆子不死心乱琢磨,接话说:“席哥儿可不去受那个罪,七年才能出师,出师了要在镖局干满七年才能离开。”
七年又七年,再加上五岁开始练武,二十啷当岁,就是个庄稼汉也有好几个孩子了,胡婆子这下是彻底不吭声了。
……
送爹娘妹妹离开,杨大姐有些情绪不高,但在爹娘面前还是强撑着笑,背了人了跟杨柳说:“今儿这事我不知道,给你跟妹夫添乱了。”
就是不知道才丢人,丈夫跟婆婆想利用她娘家的关系走门路,她却是丝毫不知情,没人知道她当时的窘迫。
杨柳思索了片刻,在和稀泥打圆场还是挑拨离间间犹豫,想到她姐上辈子就是被气死的,她搓着衣角怂恿:“我们姐妹间客气什么,我又不会见怪,倒是我姐夫,你可要给他个教训,别被他牵着鼻子走。”
杨絮惊诧地抬眼。
“你有气别憋着,我姐可是个泼辣的性子,全杨家庄都知道。”杨柳攥住她的手,眼含鼓舞,“谁给你气受你就骂回去,别怕没人给你撑腰,爹娘跟我肯定都是站你一边。心里不得劲了就回去,我家宅子大空房间多,你就是把两个孩子都带回去,一天换间屋,十天不重样。”
杨絮听了这番话有些出神,见程石赶了马车过来,她露出笑,“回去吧。”
杨柳不动,执着的要她给个态度。
“我妹妹长大了,能给我撑腰了。”杨絮挽住杨柳的胳膊,小的时候这丫头在外被臭小子揪脸了,哭唧唧跑回来告状,都是她出去打回来的。
“我们走了,得空了亲家公亲家母也去家坐坐。”杨母客套地寒暄,她坐上马车,透过窗招呼小女儿上来,“牛车让你爹赶,你别去挨晒。”
车马拐出巷子,杨絮脸上的笑落了下来,她让席哥出去找小伙伴玩,等孩子走了转身进屋。
堂屋里的席面还没收拾干净,她对仆妇说:“你先下去,待会儿再来收拾。”转眼喊住要回屋午睡的男人,“胡大庆你给我站住,今天这事你们一家三口都心里有数,独独瞒着我这个傻子?”
“啥跟啥呀,有啥好说的,再说你不也知道了。”
“那能一样?”杨絮看见她婆婆脸上的厌恶,心里生寒,其中的条条道道他们哪个不清楚?就是不拿她当回事罢了。气上心头,哗的一下她狠狠掀翻了桌子。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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