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
“许先生救过我的命,我怎么能看着他不管?!”
“凭你一个如何救得他?若是带了人手去,又白白损折众兄弟的性命!难道我不想救他?”池一清说着红了眼睛,“我们如今胜算太小,只能按照庄主计划行事,还有一线生机!”
“死就死了!我石力为着江湖义气而死,死得不冤!留在这里,就是活了下来,也叫人戳我的脊梁骨!”
“你发什么狠!庄主难道会看着许先生受难不管?王扬海既然用他要挟,不会立刻动手杀人,庄主知道了定会做出决断!再说你难道要搅乱庄主的大局?”
石力勉强稍安了一些,决定暂且等等陆元朗。池一清话虽那么说,心里反倒希望陆元朗听不到这个消息。
他知道,陆元朗的计划虽险,却有机会将王扬海全歼。枕霞山庄的势力不及北地王,能计划到此已经非常不易。除掉王扬海是他们一直以来的心愿,多少年的兢兢业业都在等着这一天。
何况如果现在放弃,身后这一干人马,身前这一座蓟州城,都将落入敌手。
真将陆元朗放到这个位置上让他自己做抉择,也未免太残酷了。
王扬海见枕霞山庄没有动静,便想再加一把火。他到帐门口看看被吊着的许初,指挥手下道:
“拿根棒子。注意别留下伤痕,更不能弄死他。”
王扬海当然知道陆元朗和许初的那一夜,要是坏了许初的样貌,陆元朗不想要了,那反而坏事。
至于许初的命,陆元朗不要他还要呢,有了代桃这样的功夫无异于又多了条命。
两人拿着棍棒,左一下右一下地打在许初身上,许初闷声不语。他并不指望陆元朗来救他,主动出击和被人围困是两码事。就是将顾瞻放到这个位置,陆元朗也未必抛家舍业前来相救。
那个人,向来是精明冷静的。
一边是枕霞山庄的铜墙铁壁,一边是王扬海的浩荡大军。许初被挂在这阵前油然而生一种渺小感和讽刺感。
他觉得自己这一生太可笑了。欢乐是假的,痛苦是不值当的,被人当做诱饵都当得莫名其妙。谁会在乎他呢?
那些棒子大多落在他的腹部,打得他几乎快要吐出来。身体的疼痛还在其次,许初只觉得心中仿佛已经挨了那千刀万剐,想死都没有痛快。
可是这样死了他真的甘心吗?许初不甘。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生路,枕霞山庄不会开门应敌,很快他就会被王扬海放下,豢养起来成为肉盾。
为了对抗身体的疼痛,许初勉力去想些别的事情。他从余逸人的死开始逐个审视自己的决定,看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了今天。有很多次他似乎都可以避免今日的命运,比如躲在凌霄阁不要出来,比如那日在杏花峪别现身救陆元朗,比如不跟陆元朗去豫州,比如一开始干脆不要救陆元朗。
许初思考着,看下辈子该从哪改写命运。
一阵秋风吹过秋夜,许初冷得瑟缩不已。他忽然想起枕霞山庄的融融春日,陆元朗坐在亭子上笑着看他。
如果能重来一次,就躲在凌霄阁别出来吧。许初暗暗想。
尽管许初忍着不叫痛,那棒子挥得高高的再落下,看的人也不忍。池一清别过脸不肯再看,石力早被他派下去做别的事了。
那秋夜寂冷无比,仿佛一辈子也过不完。
王扬海走出来,对着已经筋疲力尽的许初说到:
“哎呀,我真是替你心寒呐。陆元朗若肯为你出面,我也敬他是条汉子。可叹你为他尽心竭力,他却弃你不顾,心寒呐,心寒。”
王扬海口中啧啧有声,许初早已没了力气对答。他努力抬抬头,望向枕霞山庄的方向,尽管他早已知道这样是看不清墙上的人的。
陆元朗在上面看着吗?
许初不禁想,他宁可陆元朗一支箭射死他给他些体面,也好过让他在这里受这漫长的折磨,将他那痴心公然示众。
对了,王扬海怎么会留下这么个破绽呢,他这位置自是箭射不到的。
“我看再将你吊在这里也没用,在陆元朗的心中你再重要也比不过他的山庄呀。这样如何,你诚心诚意地跟了我,我保证待你会比陆元朗好的。”
许初淡淡地笑了。他至少知道陆元朗会在他死后给他设仪致奠,而王扬海绝对会令他生不如死。
王扬海懒得再说话,示意身边人接着游说许初,自己甩脸子回帐中去了。许初也不反驳,毕竟这会儿那殴打停了下来,他就听着那跟班的啰唣,说些自己都不信的话。
给他喘息的时间没有多久,有人来报,让停止招降,继续骂阵。
颇有节奏的棍子再次落在许初身上,他真的忍不住吐了,染在衣上的却是一片鲜红。
在城上的王天钟也红了双眸,悄声问池一清到:“他还能撑多久啊。”
池一清低头不语。守城的将士有识得许初的,也有不识的,此刻却无人不怅然。池一清知道这番事业必少不了痛苦的代价,只是他以为陆元朗经受的已经足够多,再也没有更多的可以失去,却不想上天送来许先生,只是为了再给陆元朗一次彻骨的疼痛。
一阵秋风卷着落叶黄沙迷了众人的眼睛。
沙尘渐渐定下时,众人揉揉眼睛,竟见一人提剑落到了枕霞山庄之前,谁也没看清他是从哪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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