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转过头问他们两个小屁孩去海边做什么。李觉哉抱着书包,有点警惕地看他们。游览努力地解释:“我们去去看,海。”
有人鼓了下掌,说:“可以啊,很多事现在这个年纪不做,以后都不会做了。”
大家都为这句话叫好。李觉哉和游览只是有点懵懵地点头。距离他们逃出新北也才过了一天多点时间,去看海也只是一个模糊的念想,或许看到了也就那么回事。但前面的大人好像比他们还激动,开始聊起自己青少年时期做过的疯事。
有姐姐扔了几袋坚果干和两听汽水给他们。他们就靠坐在后排,吃着零食跟着这群大人摇摇晃晃地前进。
车子开到服务区的时候,李觉哉跳下车上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游览趴在车窗边,正在起雾的车窗上画画。他画了一颗笑脸,又画了一颗笑脸。李觉哉觉得很好笑。游览透过笑脸的眼睛看到他,朝他挥手打招呼。
外面很冷,车厢里又太过昏热。午后的时候,李觉哉和游览已经靠在一起睡熟了。游览书包上挂了个小小护身符。护身符上有个小铃铛。车子一晃一晃,小铃铛就有规律地响。李觉哉在睡梦中都能听到小铃铛。
突然有人在梦中大喊:“下雪了,外面下雪了啊。”
李觉哉惊醒过来,惺忪着眼睛擦掉了游览画的笑脸,外面真的下雪了。天空黑沉沉一片,雪落满了平原。游览醒过来的时候,车子里有人已经拿出了一把吉他,整车厢的人在乱叫着唱《雪人》“雪一片一片一片”。李觉哉忍不住拍手笑起来。
破面包车在湿滑的公路上越开越慢。有男生大唱:“好了,雪已经积得那么深”所有人合唱:“rrychristastoyou,我深爱的人!”然后大声地笑开了。
游览看了眼李觉哉,李觉哉皱着鼻子,咯咯笑个不停。歌换了一首又一首,大家唱累了停下来,才听到司机抱怨路变得非常不好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到海边。
外面的雪一下大一下小,李觉哉摸着车窗上的冰凌,手指因为太冷又迅速缩了回来。他问游览记不记得去年学校的圣诞晚会,刚表演完开场曲,礼堂就停电了。整个礼堂忽然陷入黑暗当中,大家窸窸窣窣了一阵子,有人大喊:“rrychristas!”所有人都开始应和。
李觉哉喜欢黑暗,黑暗很让人有安全感。
面包车开过黑暗的过山隧道的时候,他又困累地睡着了。车子里热烘烘,但他的手还是冰凉。游览偷偷把李觉哉的右手拉过来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他捏着李觉哉的手,手心里冰凉凉。游览想象自己在融化一颗雪地里捡到的结冰的小贝壳。
李觉哉裹在自己的厚围巾里,半张脸已经泛红。游览盯着他短促浓密的睫毛,睫毛微微颤动。他看得太入迷了,前排姐姐转头看他也没发觉。
姐姐忽然笑了声。游览回过神。姐姐用口型悄悄问他:“喜欢他吗?”
游览的脸霎时间红得要滴水,他拼命摇头,本来就不灵敏的嘴巴打着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清楚。姐姐拍了下他的头,自顾自转回了身。
李觉哉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的左手冰冰的,右手暖乎乎。车子又在下一个服务区停下了,路况不太好。游览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蹲在服务区的咖啡亭边上看雪。
李觉哉走过去踢了他一下,游览吓了一跳。李觉哉也蹲下来,问他在看什么。游览眼神闪避着,看雪,看路过的人,就是不看李觉哉。李觉哉打了声哈欠,把头靠在了游览的肩膀上。
冬天下那么大的雪,在他们长大的这几年里其实也很少见。在这么大的雪天,他们跟着一群古怪的陌生人正在去往海边,也是难以想象。他们身上的校服外套已经脏兮兮的,沾着一层苦哈哈的怪味。
一起坐车的哥哥姐姐塞给他们一袋汉堡套餐和热饮,自己又跑开了。
李觉哉握着那杯热饮暖手,视线从雪地里移到咖啡亭的灯光上,又移回去。右眼对明暗的感受,已经在退化。他喝了口热可可,低头看自己的鞋面。
游览本来想掏胶片机出来拍什么东西,结果被哥哥姐姐围住了,要他帮忙拍几张。游览费劲地解释:“一卷,一卷只只有三三十六,张。”
他点着自己的一次性胶片机,余下的底片还不到十张了。但大家觉得有趣,有意要起哄他。几个姐姐拽着游览的手继续央求。游览涨红了脸,眼神瞥来瞥去向李觉哉求救。
李觉哉笑死了,朝他耸耸肩。
第4章海边的傍晚(四)
再上车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下来。雪小了很多。但车子开出去没多久坏在了半道上。司机跳下车打电话找维修的人。车不发动的时候,暖气也一起停了下来。大家靠在一起,都有点困累了。
李觉哉从书包里摸出了一包很早之前放在侧袋里的芝士饼干条。他和游览一人一根分着吃。李觉哉忽然问游览:“大学你是想去哪儿,学什么啊?”
游览咬着饼干棒,朝他摇摇头。高中二年级开学之后,会有升学指导老师找每个学生面谈。游览当时对着指导老师也说不清楚话,只是把自己的生涯规划卡交到她面前。上边看不出什么规划的痕迹。游览有时也感觉,他可能会像游本况一样,变成一个啃老族、软饭男。
李觉哉嚼着饼干,低头说:“本来读新北,是妈妈想我也能出国读书。你们大部分人都要出国的嘛。但是我现在不想出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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