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十七岁那年的早晨看到的一样,那时他也像这样,望着窗外的那束光,静静地打在母妃潼贵妃的脸上,然后她抬起消瘦的手,将那枚白玉扳指戴在了他的手上。
“这是我的祖父离世前留给我的,他从前是咱们虞波的族长,这枚扳指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与声望。它极为珍贵,世间只此一枚,一定要好好珍藏。”她将那枚扳指套在了梁珏的拇指上,然后轻轻舒了口气,绽开了一个微笑。
——那是一张虽然无比苍白却依旧非常美丽的脸。嘴角似乎还挂着笑,好像仍保留着她说最后一句话时的神情:“珏儿乖,母妃累了,可能不能再陪你玩了,你要记得听你父皇的话啊!”
那时梁珏十七岁,挺拔清俊的少年用力板着张脸,紧抿住唇,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不让眼泪掉下来,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伸手替潼贵妃掖了下被角,然后在塌边坐了下来。
他摸着那枚扳指,从白天到黑夜,再到白天,但等到阳光都照进来了,母妃还是没有醒。
梁珏后来回忆过很多遍那个早上,却依然记不清母妃究竟是怎么走的,只记得手上的扳指,刺骨的寒。
大概因为潼贵妃身子一直不好,当年生下梁珏之后便再没能怀上。梁珏印象里在她的寝殿中,终年弥漫着浓烈的药味,但潼贵妃爱美,坚持用梨木熏香,盖过身上那股子清苦。
但自她走后,那股梨木香就像是随她一起去了似的,少年梁珏站在母妃空荡荡的寝殿之中,鼻尖萦绕着的只有挥之不去的苦涩,然后他惊异又恐慌地发现,以后的日子都只有靠自己了。
于是一夜之间,梁珏像是要把几辈子的努力都使尽,他开始如潼贵妃以前希望的那样,起早贪黑地用功读书,习武练剑,因他天资聪颖而且勤奋刻苦,短短时间就在所有皇子里面脱颖而出。
也就是那时候,他引起了皇上的注意。
——在皇上一众或者平庸无能,或者精于算计的儿子当中,梁珏算得上是当之无愧的太子人选。
而在那之前,朝中盛传即将要入住东宫的一直都是大皇子梁缚。
但当时梁珏对这些一无所知,除了去太学及去武场练习,他都一头闷在自己寝宫里,就连从小到大最好的玩伴楚齐都请不动他。
本来他连宫宴都不想参与,但楚齐好说歹说愣是把他拉了去,说是哪怕去喝喝酒也好。
于是梁珏一个人坐在席上一言不发,一杯接着一杯,喝酒的速度快到令人咋舌。
“二皇子心情不好,要不要跟我聊聊?”一个少年端着酒杯出现在梁珏面前。
梁珏抬眼,就看见了一个清浅的笑容和一颗红色的小痣,他挪开视线,只是继续闷头喝酒。
“殿下这个样子,贵妃娘娘要是在天上看到了,也会不开心的。”谭沂在他身边坐下,轻声说,“您别喝了,跟我聊聊天吧!”
“贵妃娘娘”那几个字出口的瞬间仿佛撬开了梁珏情绪的闸门,一旦开启个小缝,所有的难过,悲伤以及苦楚便再也隐藏不住,一窝蜂地奔涌而出,拦都拦不住。
梁珏不记得那天他跟谭沂聊了什么,聊了多久,他就那么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谭沂就在旁边静静地听,累了就换个姿势,最后就在梁珏寝宫里住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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