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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悲鸣（第1页）

【穆巷】

有人曾说过，恐惧源于未知，但我认为恐惧真正的萌芽来自于遭遇的事实与原本的期望截然相反的瞬间。

正如此刻的我们。

那个小孩确实就是我在教室外面看见的那个一掠而过的身影。如果在我们交谈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楼梯口看着了的话，那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到来的？在我和陆近会和闫胜与楚向少之后么。为什么我们当中谁都没有发现她？她似乎是故意等到我们所有人都相聚在一起时才“出场”的。

她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几乎是被冬年“揪”出来的，像一个偷听的小孩被发现了个正着，可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愧疚，如果姑且把她说的话权当胡诌，可话音落下之后的脸上也没有半分心虚。

我很讨厌小孩。他们中绝大多数都很吵闹，野蛮粗鲁，极度缺乏同理心，并且满脑子只想着他们自己，总是令人想起生为人类最原本的恶意。

而面前这一个，我想就算是再喜欢小孩的人，也很难对她充满怜爱。

发现我正在一动不动地用冰冷的视线打量着她，于是她也毫不畏惧地望向我，用手挡着咧开嘴角阴笑，笑容中满怀着的恶意，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才好？大家都还在消化她刚刚所说的话中蕴含的信息，没有一个人有下一步动作。而我也一样，我也只是看着而已，就像我在过去的人生中成千上万次做过的选择一样——我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

我并不是一个能被称得上是主角的人，也从来没有把自己的人生轨迹看作是一场以自己为主角的话剧，我只是生活的观察者，是一个局外人。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吧，不管有没有我，都会继续运转的，所以哪怕是现在的情形，也应当没有什么分别才是。

“怎么样怎么样，为了想到这么多好玩的点子，小粟我也是苦苦思索了很久哦！应该给我发朵小红花才对！”女孩骄傲地扬起面容并展开双臂，俨然一副考了好成绩讨要拥抱的架势，但却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搭腔，于是颇为失望地收回双手抱臂，撇着嘴骂道，“哼，所以说你们这些家伙都是无聊至极的傻缺！没有品位！极其低级！全都去死好了！”

像极了万圣节敲门要糖被拒绝后狠狠踹门的恶童，只会令人厌恶，根本没有可爱可言。但很容易看出来的是，从头到尾她都很开心，极其开心，以折磨我们为乐趣地兴奋不已。

“啊对了，因为要你们徒手去杀点什么很困难吧？嗯嗯，毕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高中生嘛，但是没关系哦，缝隙连这一点都替你们准备好了，所以只要你们真的想的话，就会在各种地方找到合适的工具哟，装备还是很重要的对吧，嘿嘿。”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搓着手补充道，满面跃跃欲试的神情。

但显然，她说的话并不是对每个人来说都重要。

我身旁站着的弥足音从不久前就已经开始面色发白，双肩的抖动幅度越来越大，整个人就如摇曳的灯火一般随时可以被掐灭，一副连正式开始之前都坚持不下去了的模样。

但也有人看起来还算镇定，闫胜边听边挠头，一头乱发都快被他拨顺溜了。我想他大概是只听懂了个一知半解，不过这样对他来说也算绰绰有余了，他从来不爱细想太多麻烦的事，更多时候都是凭借本能去做出选择。

其他人的神情就各自不一了。

楚向少眉头紧皱，表情稍显愠色，垂在身侧的双拳几次攥紧了又垂下；陆近的脸色也不太好，几次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要不是张着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很难发现他的内心同样慌乱不已。

而冬年看上去只是轻微地皱了皱眉头。连眉头鼓起的山峰都不曾有，一副在思索着什么事情，但并不受其困扰的表情。

“喂，小鬼，我问你，”闫胜是那个再一次打破僵局的人，“要是真像你说的，这地方也每天都会塌陷，那怎么才能算一天呢？这里钟都不走了吧。”

“所以才说人类很软弱，被囚禁在有限的时间牢笼里，离开了时间就会寸步难行。”小孩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接受了提问，但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傲慢语气，“这里是时间之外的地方，一切全都不会随着时间而改变，你们不会饥饿也不会困，也就是可以一直保持着来到缝隙时的身体状况好好地玩游戏啦！这种时候才应该摒弃掉时间的概念！一小时杀一个人？一天杀一个人？随便怎么样都好，全都没有区别！缝隙的选择是随机的，全凭缝隙自己的喜好，你们听见过那声长鸣吧？就是那个声音哟，是缝隙的悲鸣之声，是缝隙在说它饿了呢。所以啊所以，在下一次听见长鸣声之前，一定要祭献至少一个人才行，不然缝隙就只好自己动手啦。”

这样不就是相当于在伺候一个不知何时会叫唤起来并且不会言语的婴儿么。

糟透了。

“哼哼，还有问题吗？”大费了一番口舌，小孩啧啧几声，一副打完准备收工的模样。

“那么在它发出声响之前，包括必须完成的献祭在内，其他不管我们做什么事都行，是么？”冬年眨了眨眼睛，尽管之前被很不客气地回怼了，但并不影响她仍然礼貌地提问。

我的视线飘向了冬年的侧脸。

不可否认，冬年长得很好看，身材也很好，整个人无论何时看起来都很有活力和灵性，哪怕被卷入了这样的事情里，也没有立即气馁投降。

“当然，要做什么都行，不过活动范围也就只有这栋教学楼以内啦，毕竟你们哪也去不了嘛，不过说到这个——把人从窗口推进红雾里也是很好的祭献方式哦，直接把食物喂到鱼儿嘴边，不管哪儿的金鱼都会丑陋地大张着嘴等待食物落进食道里的。”

这就是她最后的答复了。

她把一切都阐述得如此清晰，只把漫长的寂静留给了我们，就蹦蹦跳跳着离开了，完全不在乎地离我们而去。就像老师把难题写上黑板后，只留下一教室面面相觑的学生，毫不留念地离开了这个教室，直到第一个解开它的学生出现。

而那样的人，就将存在于我们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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