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绍像往常一样,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撇下同僚,骑马往狄迈军营里去。
出征三年,狄迈治好了许多部落首领的精神内耗。
狄大夫妙手回春,收些骏马金银当做诊疗费也不过分,刘绍先前那句在信里被他自己划掉的戏言,“一样毛色的来上一匹”居然也实现了。
现在一进马厩,入眼就是“姹紫嫣红开遍”,像是打翻了调色盘,幸好刘绍没有什么选择困难,每天上朝前学着皇帝随机翻个牌子,翻到哪匹就牵出来骑走。
今天被翻到的是匹照夜白,通体如雪,看着十分恬静,其实脾气极臭,不高兴让人骑,心情好时倒好说,心情不好的时候,人一靠近就直尥蹶子。
狄迈说没有驯不服的烈马,等哪天有空了牵去城外好好给它通通筋骨拾掇拾掇就好了,刘绍却说不用,喂了两根胡萝卜,又给了把黄豆,然后踩镫一翻,就上了马。
他进了营门,守狄迈营里无故不得纵马驱驰的规矩,翻身下了马,把缰绳递给兵士,嘱咐他给这马喂一根胡萝卜,不然小心它一会儿走着走着踢他一脚,或者啃马厩里其他马泄愤,随后就往里走去。
狄迈已经在帐中等他,地上烧着火炭,案上摆着两盘干粮饼,两块干肉,还有两碗开水,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刘绍解开外衣放在一旁,走近了,一见之下大惊,嘟囔了一句,“早知它来,我就不来了。”
狄迈让人把旁边挂着的地图收了,转回身来问:“谁来?”
刘绍瞥见一眼,地图上绘的似乎是雍国山川,能瞧见黄河纵横东西,还在中间凸起一块,没说什么,也没答他那话,摆摆手问:“今天不给开小灶啊?”
“今天小灶坏了,”狄迈坐下来,拿起湿布巾擦了擦手,“只有这个。”
“成吧。”刘绍想着营里的军士天天吃这个,他偶尔吃一顿也没什么可矫情的,就也在狄迈对面坐下,拿起块饼对折了,把肉往里一夹,就着热水吃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这吃法和吃肉夹馍也没区别,这么一想,就觉着好吃多了。
只可惜这烙饼太硬,一掰就裂开了不说,咬一口还扑簌簌地掉渣,一吃进嘴里,就把人唾沫瞬间吸干,不喝水基本很难送下肚去。
他吃了几口,忽然感觉狄迈好像瞪了自己一眼,以为是错觉,就没在意。
闷头又吃两口,怎么感觉好像又被瞪了,立刻抬眼看回去,正和狄迈的两道目光撞上,抓了现行。
“呜噜噜噜——”他一开口,话就让满嘴饼渣给挡了回去,拿起碗喝了一大口水,含在嘴里泡湿了饼,一仰头咽下去,又问:“你瞪我干什么?”
狄迈“哼”了一声,“你吃得倒香。”
刘绍反思一下,觉着自己也没吧唧嘴啊,看看桌子上,也没把饼渣掉出来,都接在盘子里了,再瞧瞧旁边狄迈的盘子,嘴角不禁撇了撇,“哪有你香,你看你这吃得连渣都没剩。”
狄迈闻言不禁笑了一下。刘绍见他笑了,这会儿才想起来,好像今天刚见着他笑第一次,又问:“谁惹着你了?”
狄迈闻言,立马不笑了,还作势板了板脸。
刘绍觉着他有话要说,虽然一时猜不到他要说的是什么,但看他这副模样不免心中发乐,直觉不该表现出来,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又咬了口肉夹饼。
狄迈侧身斜坐着,两条腿岔开,一只手垂在腿上,另一只放在桌子上,手指伸进碗里,拨拉着面前的空碗转过几圈,没让刘绍等太久,终于问出来:“我问你,你今天上朝时候,干什么老盯着贺鲁齐看?”
“啊?”刘绍差点没咽下去,心想朝会上狄迈站前面,他站后面,狄迈是后脑勺上长了眼睛还是怎么,居然连他眼睛往哪看都能知道,没过脑子地问了句:“你怎么知道?”
结果狄迈瞬间不乐意了,手指头一按,那碗立时栽倒,原地滚了一圈,虽然没掉下来,但也命在旦夕。
他全当没看见,搁在桌上的手一攥,“反正我就是知道。”
刘绍正好吃完了饼,擦擦手,把碗扶正,放在桌子中间,摸摸下巴故意道:“你说你好歹也是尚书了,上朝也不好好上,总偷看我做什么,小心让人参你一本。”
“谁敢参我?”狄迈更气了,起身绕过桌案,把刘绍压在椅子里,“你还没说,你老看他做什么?”
他两眼瞪着,似乎是想显得凶恶些,如果把刘绍压向椅子时用的是手,大概能够如愿,只可惜用的是屁股——他打斜里坐下来,压在刘绍腿上,一只手还伸到他身后,一开始只是扶住椅背,后来干脆顺手把住他肩膀,头低下来,整个人像一团乌云般笼在刘绍上面,脸上的表情十分之严肃,问完这句之后,就再不说话了,只等他开口。
刘绍被他的两条大腿骨硌到,悄悄动了动腿,抱着他往旁边挪挪,手就顺势留在他侧腰上,不拿下来了。
他私下里从没见过狄迈朝他发火的模样,办公事时倒是吃过他的范围攻击,其实狄迈真正发火时雷嗔电怒,怪吓人的,没什么好看,但人就很怪,越没见过的,就越好奇。
为着这个,他这两年没少干缺德事。
比如等狄迈刚一睡着就掐他鼻子把他憋醒,一晚上如是者四。
前两次狄迈只是觉着奇怪,胳膊一伸,抱着他又继续睡了,到后来估计终于觉着他太烦人,哼哼两声,以示不满,连眼皮都没抬,翻一个身背过去不理他了,脸往被子里一埋,等刘绍再看时,他人已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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