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那天山谷里的雪也下得很大,漫山的雪花厚厚地埋在尸身之上,放眼望去却不是皑皑的白色,而是血色染红的到死也回不了家的冤魂。
路昂和三千将士一样,家人们都只能给他们立衣冠冢。
黄清若思量,衣冠冢也好,离她近,她可以时常带着小路随去看他。
今日雪太大,不方便去远郊,黄清若做了调整,只带小路随到灵堂去给路昂的灵位磕头。
比起给她作揖问安,磕头拜路昂,是小路随从小就干的事情,熟练得很。
就看他小小的身体伏倒在比他长一半的大蒲团上,磕头的幅度大到脑门贴着蒲团,贴着蒲团停好一会儿,他重新直起身体,又磕下去。
连磕三个。
边嗑也边与路昂道:“爹爹,儿子今日三岁了,又大了一些,会继续好好孝敬娘亲。”
黄清若低垂着眼帘,嘴里发涩。
路昂的忌辰和小路随的生辰,的确是同一日。
小路随没见过路昂。
路昂同样没能见到孩子的出生。
叩拜结束的小路随拒绝了奶娘和丫鬟的搀扶,依旧独立自主地从蒲团上爬起来,走回黄清若的跟前,小小的手重新牵住黄清若的手,并养着粉雕玉琢的脸,对黄清若道:“娘亲,爹爹让我跟你说,不要伤心。”
“嗯。”黄清若点点头,“娘亲没有伤心。随哥的三岁生辰,娘亲怎么会伤心?娘亲很开心。等下娘亲做你最喜欢吃的柿子糕。”
小大人的严肃表情在他脸上立马撑不住,小路随笑得很开心。
笑得开心既是因为嘴馋柿子糕,也是因为“随哥”这个称呼。
路昂的舅舅有个比小路随大四岁的儿子,也就是方才小路随提到的表兄,乳名叫“努努”,大家习惯唤作“努哥”。
小路随有了孩子的意识之后,就说他也要乳名,还自己取,要大家也称呼他“随哥”。
就是小孩子的身体装大人的心。
他既然喜欢,黄清若便时不时让他高兴高兴。
母子俩一早上因此待在膳房里。
黄清若做柿子糕。
丫鬟给小路随搬了一张凳子在灶桌前,小路随站在凳子上,一边看身旁的黄清若怎么做,一边自己也卷高袖口拿了一小团面自己揉。
自然是没揉出什么名堂,但他的脸成了花猫脸。
临近午时,黄清若带着小路随拎着一篮柿子糕,去宫门接努努。
七岁的努努在今年年初时被选为皇子们的陪读,每日要进宫和皇子们一起上课。
平时努努自然用不着黄清若这个表嫂接送,家中自有小厮和随从。
只是今日小路随生辰,努努午后也不打算留宫中与皇子们玩耍,下了学就会出来,陪小路随一块过生。
故而黄清若亲自来接努努。
坐在宫门外的马车里等候期间,小路随忽然说:“娘亲,有和尚。”
正闭目养神的黄清若睁眼。
小路随把马车帘帐撩开了半角,她的视线直直地望见旁边有另一辆马车正在宫门前向侍卫们出示进宫的令牌。
对方停留的位置和黄清若的马车齐平,那边的人也掀开了马车帘帐好让侍卫看清楚车中的人。
她毫无防备地和马车中之人清薄的眸子撞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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