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看来,自己与元熙又何尝不是同病相怜?
他学问出众,却多年在宫廷中默默无闻,自己纵然外表光鲜,学识文采皆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却又因出身总比旁的士族嫡女矮了几分,甚至连一些庶出都起了与她比较的心
她话虽是这般说,心中却又泛起了一丝不甘心。
若真的嫁去严家,她这些年一日不敢懈怠的努力上进,为成为公主伴读日日挑灯苦读,吃了比郎君更多的苦又是为了什么?
她可不是为了只做一个严家的少夫人,一辈子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蹉跎人生的。
春鸳总归是了解一些内情的,她知晓大姑娘心中的委屈不甘,也是心疼不已,“姑娘可别妄自菲薄,那严家公子好是好,只是以您的文采容貌明明值得更好的。若是您嫁给了五皇子,无论如何那也是五皇子妃,日后的王妃,谁知日后会不会更进一步,到时候别说是府君,便是满府上下还不得供着您?叫外头那些夫人们哪个再敢拿出身说事?”
常令婉一听,眼睫颤了颤,连忙呵斥她,“真是我往日里纵容的你,连这编排父亲的话都敢说得出口!若是叫父亲知晓了此事,他能饶过我不成!父亲最忌讳与皇家扯上关系——”
父亲往日纵然多有宠爱她这个独女,奈何父亲先是常氏族长,心中永远也是将家族荣誉放与第一位,而她们这些小儿女的婚事都要给家族让步。
常令婉从来都知晓,是以她的心事从不敢表露出半分,否则她面对的将是父亲的苛责与失望。
常令婉她素来不敢忤逆父亲分毫。
若是其他皇子她倒是还有几分把握劝动父亲,奈何元熙是最无缘大位的一个。这些年皇族本就衰弱威望远不及当年,只怕父亲觉得自己嫁给元熙,会将家族陷入水深火热争夺皇位之中,更没几分胜算。
如此常令婉只能瞒着,她如今只盼着能将自己拖得长久一些,等元熙做出些功绩来,封了亲王,想必那时她的父亲便愿意了吧。
可
若他真能当了如二皇子三皇子一般的五珠亲王,届时自有无数权阀贵胄企图嫁女予他。
自己又拿什么同那群人争?
常令婉一想到此处,面色更加苍白,明明是六月的天,她甚至觉得胸腔被一股冰寒堵上,冰凉冷冽,叫她四肢都跟着颤抖。
她本是温婉的美人,如今美人蹙眉,容颜憔悴,更叫人心中不忍。
常令婉的憔悴却也仅一息间的事,转瞬她便收拾好情绪,说:“将我炖煮的那盏血鸽汤取来,我去给母亲院里送去,顺便问问父亲何时回来。”
“知晓大姑娘孝顺,昨日一听闻夫人身子不适,便亲自炖煮了这血鸽汤,您啊是金尊玉贵的大姑娘,却总围着这厨房”春鸳恭维着,连忙跑去小厨房将那盏温着的炖盅放入食盒中。
常令婉站在廊下日光葳蕤中,提过丫鬟递过来的食盒面露温婉浅笑,她道:“阿兄是男丁,顾不得这些琐碎杂事,便由着我这个做女儿的在母亲身边多些尽孝罢了,算不得什么。”
她自小都是喜欢自己那位温柔的母亲的,奈何她不是母亲所出,想要得到母亲毫无保留的所有爱意,她需要比旁人付出更多。
谁又不想恣意妄为的人生?
有人天生就拥有,比如那位昌宁郡主。
不过,昌宁郡主如今不也为自己恣意妄为付出了代价么。
说起来,若非昌宁将她推入水里,她又怎么在那个冰天雪地里,认识他呢——
“昌宁县主呐”常令婉望着那轮金灿灿的日光,笑着呢喃。
苍穹升起了一轮璀璨金日,夏日时节,总是阴一阵晴一阵。
燕王府书房中,正商谈着月前的武陵动乱一事。
武陵动乱,天子号令荆州总兵率兵前往镇压,奈何荆州总兵一连吃了几场败仗,更是遭埋伏死伤一万余众。
荆州总兵乃皇帝心腹,荆州的兵马由着皇城发军饷,每年吃了朝廷不知多少银两,如今拿着吃着最多的银钱拿着最好的兵去镇压一群手无寸铁的流民,竟然一连败仗。
可真是太过耻辱,狠狠丢了中州皇帝的颜面。以至于素来处理朝政都漫不经心的皇帝,如今也是等不及发了大火,便要将荆州总兵撤了换人。
这荆州总兵与定国侯有着姻亲关系,而世人皆知,如今的定国侯家又出了一位二皇子妃,是以如今党派之争荆州总兵自然而然偏向二皇子一派。
比不得拥有陆相全力支持在文臣中拥有说一不二地位的三皇子,荆州总兵便是二皇子最为得力的左膀右臂,如今要是撤了换人,二皇子犹如被砍下一条手臂,势必实力大损,伤筋动骨。
寂静氛围中,幕僚朝郗珣建议道:“这两年三皇子风头正大,连二皇子也略差了几分,如今这二皇子又失荆州总兵这左膀右臂,若再叫三皇子的人马抢占先机,只怕这未来皇位也该定下来了。”
自郗珣入京,便有益州兵统朝他递上投名状。
郗珣比中州知晓这个消息都来的早上许多。
郗珣的脸上堪称温和,他道:“新的荆州总兵,圣上心中已有人选,我们人马都暂缓行动。”
谁都没有他清楚那位皇帝舅父,虽这些年荒废朝政,奈何一手制衡之术玩的最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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