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初觉得脸上的笑要塌下来了,她快撑不住那笑了,虽然一点都不好笑。她的视线快要模糊得看不清他的动作了。可还是清楚地看到他一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然后把梁莹莹的手放进自己的手里,把自己的手扶在她的后腰。那样的行云流水,那样的浑然潇洒。
婉初觉得胸口闷得难受,脚下都是虚的。荣逸泽的手环住她的腰,他能感觉到她飘得厉害。
一小节舞曲完毕后,人们又一个接一个滑进舞池。衣香鬓影里掩住翩跹的欲望、浮世的挣扎。
踩着节拍,荣逸泽一个转身带起她,她的长裙就滑出一道圈。快速旋转步伐,反身、倾斜、摆荡、回旋……她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只提线的木偶,身体被人操控着。
他的唇贴在她耳边:“这里可不是哭的地方。”
满世界的凉薄,却偏偏耳边这一处是热的。
婉初无声地笑了笑,那笑让他看着心也跟着揪了一下,他居然心疼了。
他向来寡情,对女人也从不上心,居然就为她心疼了。看着她连一滴眼泪都没有的样子,心里也揪在一处。
为什么不哭一场呢?我还可以借你个肩膀。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沈伯允让你带我来看的,是吧?好了,三公子,戏看完了,请送我回家。”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如同从天际传来。
荣逸泽不置可否,一圈一圈地绕着,带着她走出舞池。
沈仲凌在旋转中眼睁睁看着她越走越远,远到消失,却迈不开腿去追。
婉初的脑子一直发着木,被荣逸泽塞进车里,呆呆地在车上坐了一阵。
荣逸泽虽然开着车,可一直留心着她,见她突然伸手去拉车门,下意识以为她想跳车,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迅速地把她的手腕箍定在手里:“你发什么疯!”
“让我下去!”婉初歇斯底里地叫起来。
荣逸泽把车停到一边,婉初拉开车门,跌跌撞撞地下去,走了十几步就跌坐在路边,手蒙着脸低低地呜咽。她似乎强力地压抑着哭声,不想被人知道,所以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胸中那些隐忍却不肯被压下去,又翻转着冲上来。婉初胃里一阵难受,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呕吐。
可她今天本来就没吃什么,吐了几口水再也吐不出来。可胸口的难受还是一阵又一阵往上泛着。
荣逸泽点了一支烟,靠在车门边冷冷地瞧她。缭绕的烟雾让他的眼睛眯了起来。
婉初哭了一阵,抹干脸上的泪,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仰首看他那模样,难道烟的滋味就这样销魂?抬手从他唇里抽出烟,放进自己的嘴里猛抽了两口。
辛辣的烟雾突然充盈着口腔,呛得她一阵咳嗽。
荣逸泽把烟给夺了过去:“这个不适合你。”扔在地上踩灭了。递了一方手帕给她。
婉初接过来,擦了擦眼泪唇角。他的手帕浆过,板直挺括,带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烟草的味道,那味道让她的心慢慢地镇定下来。
“你早就知道是吧?我还是斗不过沈伯允。是啊,我怎么斗得过他呢?”婉初失魂地笑了笑,“可你知道吗,今天是我的二十一岁生日。为什么要在今天呢?四年了,我从十七岁等到二十一岁,就收到这么一个生日礼物,真是做梦都没想到。”婉初自嘲地笑了笑。
“你手里明明有筹码。把你有的那些往沈伯允面前一推,你还愁他不把沈仲凌给你?”荣逸泽淡淡地说。
婉初惊讶地看着他,他说的是什么?
“你不用那样惊讶地看我。你博尔济吉特家的秘密,我也知道。”荣逸泽笑了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婉初有些心虚转过头看向远方,声音也变了。
“那我就明说吧,老王爷的那些金子,你怎么就不去用呢?给了沈伯允,他自然会把弟弟给你。”他说得坦荡而随意,仿佛根本不是她那个守口如瓶的秘密,而是街头巷尾尽人皆知的杂谈。
“你怎么知道这些?!”婉初只觉得害怕,面前这人,向来都面带笑容,可总让人看不清真实的面目。
荣逸泽却是无奈地笑了笑:“我说我母亲年轻的时候也曾是你父亲的红颜知己,你可相信?”
婉初笑着笑着又哭出眼泪来,她相信,她怎么会不相信呢。可她的心也凉下来,父亲当时说过什么,这个秘密他只告诉最爱的女人,她的母亲。可别的女人也知道呢。
荣逸泽看她那样子,有些不忍心,安慰她:“其实是你父亲醉酒后无意中说的,这样大的秘密总不好人人都说去。”
有些话,他是藏了下来的。在遥远的曾经,他是打过这金子的主意的。只是后来突遭变故,活着尚且不易,他哪里有精力去琢磨这个?后来沈伯允找上他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这么回事。可往来过几回,他的目标突然就变了,那些金子突然就不那么耀眼了。
“你要是以为金子在我这里,你就错了。不管你信或者不信,我都不知道金子在哪里。你该知道,我上面还有一个兄长。他才是真正的长房嫡孙,我阿玛明媒正娶的嫡福晋的儿子。如果你在我身上打的是这个主意,你完全打错了算盘!”婉初肃然正色道。
她的手收紧在胸前,大约不常说谎话,她只觉得心跳的声音那样的大,仿佛一不留神他就听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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