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出生入死,披肝沥胆,混得竟还不如个叛国人?
更何况此间事了,她的兄长却还在达腊受苦。
云清澜抬起头,乌黑眼眸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径直撞进秦朝楚眼里。
除夕再会,花灯夜游,他那时有备而来,先是在朝中以和谈扰乱视线,又是在朝外借灾害收拢民心,此战他本胜券在握,却又因为她屡屡走上刀锋——在京都的这些时日,秦朝楚身上不知因她挂了多少伤。
看着这个为自己殚精竭虑的男人,云清澜就愈发觉得自己残忍。
她固然也对秦朝楚心生爱念,却又远不如他用情至深,云清澜心中涌上复杂情绪,讷讷良久,才又干着嗓音重复一遍:“五皇子,抱歉。”
“云小姐何必抱歉。”
看着云清澜眼底交织纠缠的悲伤和隐隐眷恋,秦朝楚就重又软下眼眸。自从衡芜山中情根深种,他就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云小姐心怀苍生,如今天下未定,他又怎能强逼她只考虑自己的私事?说到底,今日还是他太心急了:“在下既等得云小姐百日,就等得云小姐百年。”
他还是那副如玉般温润的样子,云清澜又是一怔。
祖父自刎,娘亲身死,兄长远走,这些时日风吹雨打,云清澜就早当自己是无根浮萍,可方才夕阳西下,眼看着家家户户升起炊烟,她就又从其中觉出难言的孤寂来。
故而明知云府已是人去楼空,她却还是回到了这里。
可如今看着近在咫尺的云府大门,此刻的云清澜却又突然觉得没什么回去的必要了。
“五皇子,清澜告辞。”
云清澜抿抿唇,她从眼前的男人身上汲取力量,却又一次次地与他分道扬镳,杨柳沟外是,天生桥岸是,如今在这京都城中,亦如是。
想到这里,云清澜就又忽然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她沉默片刻后转身离去,可走出几步却又突然身子一滞。
云清澜于黄昏中原地站了片刻,就又紧接着折返回来,只见她脚下生风,步履匆匆地在那火红的凤冠霞披前站定,就又于片刻后抬手拿起其间的一根珠钗。
是最普通不过的珠钗样式。
可云清澜将珠钗握在手中紧了又紧,像是抓着什么稀世的宝物。那纤细的指节微微泛白,继而又抬头冲秦朝楚道:“我会回来。”
云清澜的声音不大,可回荡在秦朝楚耳边却如仙乐轰鸣。
她在向他许下承诺。
云清澜丢下这句话后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可因为这几个字,身着素衫的男子那如沉静如潭的眼眸就重又荡起无垠碧波,绵延不绝的爱意自秦朝楚的眼眸席卷而出,就这么一直跟着云清澜的脚步,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中元大街的尽头。
“殿下?殿下?”
秦朝楚最终是在笛灵的一声声呼唤中回过神来的。
见秦朝楚回神,笛灵就当即不解道:“您怎就让小姐走了?”
却见秦朝楚缓缓低头,眸光就自然而然地落到笛灵手中端着的火红嫁衣上。
他抬手覆上嫁衣轻柔地来回抚摸,指尖划过一处凹陷,就倏尔停顿下来:“她走了吗?”
那凹陷处正浅浅印出一道被珠钗压过的皱痕:“她是愿意来了。”
秦朝楚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笛灵见状就颇为无奈地摇摇头:看来殿下,是真被她家小姐给迷住了。
秦朝楚兀自站在原地,昏沉暮色中就又渐走来一人,那人一瘸一拐行走缓慢,待终于走到近处一看,竟是身缠纱布的张平良:“殿下,武朝各处州县的折子都已归整好了。”
张平良躬身行礼,如今天下大旱,各个州郡都自顾不暇,稷元虽说早有储备,可他们地处北寒,又能有多少粮食?
这个时候秦朝楚愿一视同仁地给武朝百姓生路,张平良感怀在心就自愿归入大胤。眼下虽说身受重伤,可入城之后人手短缺,秦朝楚既要让武朝平稳地与稷元一道并为大胤,那就自然要了解这朝中政事。张平良是秀才出身,十年寒窗饱读诗书,来做此事是自然是不在话下。
张平良顿了顿又道:“末将按照州郡,将大旱以来朝中各处呈递上来的奏疏分门别类,其间京都城书一十五份,汴州城书二十二份,豫州城书六份,而沛州太守蔡译文,则只在月前传书一份。末将现已派人将这四十四份奏疏送往殿下寝居,还请殿下前往批阅。”
这里面就属汴州最多。
汴州北接京城,南连沛州,又西邻豫州,其间人口最众,商贸往来下就更是诸事繁多,武朝其余各个州郡的事或多或少都要与其扯上关系,秦朝楚闻言沉思片刻,随道:“那便先看汴州的吧。”
这边秦朝楚一头扎进武朝覆亡后的繁冗的政事,而那边云清澜则寻了匹快马一路南行。槐夏将尽,白鹭相逢,本当是千帆过尽后的终得圆满,可这历经波折的二人却又将再度分隔两地。
但不同于先前那无数次无可奈何的命运的捉弄,今日的他们头一次满怀期望,尽管各自踏上征程,却又不约而同地等待着来日互诉衷肠的时刻。
且说云清澜一路向南,大旱之年的酷热终于在四月末时显露锋芒。
沿途河干草枯,就连马匹都失了力气。云清澜越往南沿途就愈见的干旱,这种干旱在进了沛南后变本加厉,云清澜牵着马走了一天,竟是连口水都没找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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