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几乎是在以一种自虐的方式活着。
先前云清澜去郑老伯家中探望,郑老伯拉过她,想叫她出言劝劝赵麟禄。
说赵麟禄那副身子千疮百孔,若不尽早医治,只怕时日无多。可他却一心扑在誊写账册的事上,竟是连看大夫的时间不愿空出来。
可她又如何劝得动?
“民生未定,吾等又岂能安榻?”却听赵麟禄沙哑着嗓音低声应道。
怀一人之力,吾济一人,怀天下之力,吾济天下。今吾命力微,仍可以风骨开道,虽身如芥子,但既饱读诗书,自当不负圣贤。此身一纸残躯,若能为生民立命,九死不悔。
赵麟禄从地上拾起一块碎石,怪石锋利,他就拿着那碎石在腕上陡然一划,干瘪的手臂顷刻就涌出血来。
“赵兄!”
“赵兄!”
“赵兄!”
又是接连几声高呼。
殷红的血滴落在脚下的枯枝衰草间,赵麟禄抬起头,视线在云清澜及崔丹辉几人身上一一扫过:“赵某此生,唯有一愿盛世太平,发此愿,立此心,为之奔走半生,却仍至黔驴技穷之地,今无能无力,无可奈何,无计可施。”
赵麟禄一连三无,字字悲凉:“可却还是忘不了二十年前的武朝。”
那时政清人和,乾坤朗朗,天理昭昭,法理条条。
他不信,这些都是假的。
赵麟禄伸出手指,在鲜血淋漓的左臂上蘸饱血墨,紧接着站起身,于一片湿冷黢黑长满霉斑的诏狱石壁上落下字来。
一笔一顿,字字铿锵。
“寿数玄机自有天定,吾命绝今日神仙难救,但巍巍武朝,莽莽苍生,芥子之心终难相忘。今留血书遗话,不求旋乾转坤,但求穷人之力,搏天之机。”
看着赵麟禄缓缓在石壁上留下的字迹,无言悲怆顿席卷而来,狱中一片静默,只余热泪碧血掷地的滴答声。
“说的对,这么多年自诩为人臣子,我们却还不曾给陛下上过一道奏疏!”
崔丹辉最先反应过来,他弯腰捡起一块碎石,紧接着在手臂上狠狠一划:“今日我们就一起,给陛下上折子!”
崔丹辉说罢,一旁的解鹏、曹毕珍二人也一道动了。
这几日他们无一不是唇角干裂面如金纸,恹恹地靠在墙上,可如今血流如注奋笔疾书,竟却又好像生出无穷的力量来。
云清澜怔怔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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