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了,便再无话,起身离开,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忽然停下来,并不回头,冷冷道:“那册子烧了就烧了,倒不必特意想个谎话敷衍我。”尔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宁照琛挣扎着地想起身,着急地唤了一声“姑姑——”,却只看到书宁决绝的背影。
这是书宁第一次用这种讽刺又冷漠的语气跟宁照琛说话,虽说府里人都说二小姐脾气大不好伺候,可在宁照琛面前,她一直都是亲切又可爱的,端着长辈的架子,行事却犹如小女孩般毫无顾忌。
宁照琛低头看手里的桃木小剑,剑身微微有些湿润,显见是一直被紧紧握在掌心的,他的心里突突地跳,忽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公子爷——”平安进屋,才将将唤了一声,忽瞧见他苍白的脸色,顿时吓了一跳,骇然问:“公子爷可是哪里又疼了?小的这就去着人请武大夫。”
“不必!”宁照琛深吸了一口气,拽紧手里的小木剑,握了握,又郑重地放进怀里,低声吩咐道:“去找个软榻抬我去二小姐院里。”
“公子爷,您的伤还未好,武大夫叮嘱过现在还不能——”平安劝说的话终于还是没有说完,他偷偷打量宁照琛的脸色,那样的坚毅果断和不容知否的霸道,他已经多少年没有看到过了。
书宁心里头不痛快,回了屋便躺下了,又叮嘱小桃谁也不许打扰。闭着眼睛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阵,渐渐气消。她并不是喜欢钻牛角尖的小心眼儿,也清楚很多事情绝非自己所能了解和控制的,宁照琛本就是个有故事的人,有些东西不让人知道也不稀奇。说到底,她与他不过是姑侄,实在未到什么话都说的份儿上。
如此一想,便又释然了,伸了伸懒腰便睡了过去。迷迷糊糊时依稀听到外头有说话的声音,她没动,翻了个身,继续做梦。
这一觉醒来时外头早已漆黑,书宁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小桃赶紧掌着灯进了屋,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她更衣洗脸,待她整理好了,才低声道:“琛少爷在厅里侯了一个时辰了。”
书宁眉头一拧,语气顿时有些不好,“他身边的人都是怎么伺候的,明明知道他的伤还未好,怎么还让他下床。”还傻兮兮地在她院子里等这么久,莫非还想弄个苦肉计给她看不成?
她嘴里埋怨着,人却是急急忙忙地踱了出来,一眼瞧见花厅里歪在榻上可怜兮兮地朝她咧嘴笑的宁照琛,,心里头的火气却是怎么也发不出来了。
“小姑姑——”宁照琛巴巴地唤她,声音里有小心翼翼的歉意,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开口。
书宁挥挥手,把屋里的下人们全都屏退。平安犹豫了一下,朝宁照琛看了看,见他没作声,这才低着头退了出去。书宁没错过他眼中的担忧,若有所指地笑了一声,朝宁照琛道:“你这个书童倒是忠心呢。”
宁照琛一脸苦笑地看着她,无奈道:“小姑姑,您莫要再挖苦了我。侄儿知道自己错了,您莫要与我一般见识。”
书宁眉头一挑,脸上闪过嘲讽之色,“是么,你倒是说说看你错在哪里?”
“侄儿不该骗您。”宁照琛摆出一副老实模样,“那玩意儿烧了事小,不该瞒着您。您若是心里头不痛快,就把气往侄儿身上撒,要打要骂就随您,就是莫要不理我。侄儿心里头明白,您是真为了我好。”
书宁笑笑,眉目间一片慈祥,“既然话都说开了就好了,姑姑也只是一时犯了小性子,哪里就真生了你的气。你也真是的,身体都没好,何必非要撑着起来,好不容易才养好了些,若是再伤到,我可真万死难辞其咎。”
她嘴里说得这般客气,可这一字一句却是把人往远处推。宁照琛心里犹如明镜一般,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她,既然不能坦白,那他们之间便隔了这一条深深的嫌隙,就算表面上再怎么亲近,可两个人都知道,已经不一样了。
宁照琛忽然觉得有些难受,先前那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又来了,脑袋里也有些晕乎,却还是倔强地睁大眼睛看着书宁,很久没说话。
书宁依旧只是笑,声音高了些,朝外头唤小桃,“都这么晚了,琛哥儿怕是还没晚饭,你去小厨房问问可还有什么热的,他身子不好,不好吃凉的东西。”
小桃低声应下,书宁又欲叫平安进来伺候,却被宁照琛拦住,他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书宁,目光幽幽的,看得书宁心里头竟有些发毛。
“姑姑——”过了好一阵,宁照琛才猛地低下头,把所有的情绪全都隐藏起来,声音也变得毫无波澜,“听小桃说,今儿回来的路上出了点意外,姑姑还险些中了箭?”
“哪有她说得那般惊险。”书宁一脸平淡地道:“刺客的目标又不是我们,不过是池鱼之殃罢了。皇城里头多的是护卫,怎么着也伤不到我们。”她越是这般漫不经心,宁照琛的脸色就越是难看,好几次想询问安慰,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开口,迟疑间,小桃领着两个下人端了饭菜进来。
二人一言不发地用了晚饭,尔后书宁便招呼着平安把宁照琛送回去,临走时又关切地吩咐道:“琛哥儿身体尚未痊愈,莫要再随便出来了。若是有什么事,便让平安过来找我。”她这话里的意思,却是日后再不会轻易去他院子里看他了。
宁照琛的脸色愈发地难看,瞪大眼睛盯着书宁,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书宁只作没瞧见,端着茶杯抿了一口,目光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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