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族的新娘是无需用红盖头的,只需头戴银冠,眼前这一幕分明不合规矩……纪若愚眉头一皱,凝神看去,发现新娘身上还有另一处怪异,她走路的姿态摇摆袅娜,步步生莲,没发出一点声音——竟是踮着足尖在走路。
纪若愚顿时感到后背发凉,他曾见过这样走路的人,不,那不是活人……他慌忙回头想要找到石青山,目光仓惶撞过席上一张张脸,没有、没有,对了,石青山已经死了……他怎么忘了?可为什么今日石家的人也没来,一个都没来?难道他们……
新娘已经来到新郎面前,伸出一双染了蔻丹的手,五指如爪,一把抓下头上的红盖头,露出盖头下一张妆容艳丽的脸——眼角描了绯红,双唇涂了朱红,面上敷了一层厚厚的□□。这妆像是刚上好不久,她眼角、嘴角鲜艳的颜色都在缓缓向下流动,在脸上拖出十多道血痕。她忽然咯咯笑起来,一张嘴向两边扩大,嘴角不断上提、上提,到了一个夸张的角度,带动面上的粉簌簌掉落,露出同样染满红色的两排牙齿。
旁人这会儿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新郎神情有些不安,“阿妹……你……”
忽然间“砰”的一声,院门那儿传来的开门声振聋发聩,有人走入院中,离门口最近的几桌人看清他的形容,登时噤若寒蝉。待看清他身后的人,这沉默全变作恐惧了。
这样的沉默和恐惧仿佛会传染,迅速弥漫了整个院子。
纪若愚也正看着来人,还有……他身后的人,一张脸刷的变得惨白。
身边的人在抖,小心翼翼地接近他,附耳嗫嚅道:“我……我没看错?那……那是……云镯?!”
其余人都反应过来,里里外外一片哗然。
“怎……怎有可能?”
“他是鬼吗?”
“不要找我不要找我……我没有害你,我没有害你……不是我……”
“快跑、快跑啊!”
“他们来找我们索命了!”
……
整个场面乱成了一片。
喧哗声中,杜若水如入无人之境,牵扯着纪云镯的手,穿过人群径直来到纪若愚面前。
他漆黑的眼睛紧攫着纪若愚,将纪云镯推到自己身前,手按着他的肩,以一桌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问:“还记得他吗?”
“云镯,他是你爷爷,你唯一的亲人。”
第34章
纪若愚捏着杖头的手已经汗湿,和杜若水对视一刻,又看向一脸懵懂的纪云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纪云镯看上去很不对劲,似乎完全不认识他。
纪若愚心念电转,转眼竟恢复了平静,从座上缓缓立起来,敲了一记手杖,扬声道:“镇静!”
“难不成都忘了他是什么人?”
“我是云镯的爷爷,他最亲近的人,我分辨得出来——这人不是他!”
“是这姓杜的施的妖术!”
短短几句话带来立竿见影的效果,院子里嘈杂混乱的声音消歇不少,一众目光惊疑不定地集中到他们身上。
然而杜若水这次来既不是和他辩论,也不是和他讲道理的,他疾呼一声:“喜煞!”
新娘应声有了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只感到一团红影从眼前掠过,一双玉手白刃般闪动,“嗤”的一下——如一把尖刀捅破千层白纸的声音,有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一蓬炽热的血喷洒而出,杜若水适时将纪云镯拉到自己身后,那鲜血便只溅在他脸上。
桌上出现了一个空缺,在酱色桌布上添了一大团血渍,一个中年男人捂着脖子倒在地上,这还不算完,新娘扑到他身上,有如急着分食猎物的野兽,葱根般的十指用力插入那人体内,穿过坚硬的骨头,擒住那些鲜活而柔软的内脏,再向外狠狠撕扯、搅动,肉末和鲜血纷飞,溅了她满头满脸,她恍如未觉,听着猎物濒临死亡前从破了洞的喉咙里挤出一道极尽虚弱又充满渴求的声音——那便是她想要的。有多久没听到这个声音了?她咧着嘴露出快慰而餍足的笑。
“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人群变得比此前更混乱、更恐惧,争先恐后的脚步声奔向唯一的出口,很快演变成一片疯狂拍打门页的声音。
“打不开!”
“是他,他把门给锁上了——”
众人回头看向杜若水,目光有厌憎有怨怼有仇恨,更多的却是畏惧,几十个人没一个敢上前。
是了,今日这家办喜宴,院门原本一直是大敞着的,方便亲朋好友上门,方才听到的开门声,实际上应该是关门声,只是当时还没有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纪若愚仍是第一个镇定下来的人,即便那状若恶鬼的新娘就在他边上摧残那副已经断了气的死尸,带出的血沫不断溅上他长衫一角。纪若愚皱了皱眉,往旁边挪了下板凳,从衣襟里掏出块白丝绢拭了拭衣角的脏污,方才抬头看对面的杜若水,“说吧,你究竟想做什么?”
“是啊,你们到底在做什么?”一个装扮时兴的女子也逼上前质问,她蹙眉看向喜煞,一脸的难以置信,犹豫着唤,“素月……”
喜煞埋首于尸身,嘴里发出大口嚼食的悚然响动,对她的声音置若罔闻。
“名字,虽重要,却也不重要,”杜若水淡淡道,“她死了,便只是一只鬼,一只恶鬼。”
“那你呢?”文曼妮一脸复杂地看着杜若水,“杜若水,你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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