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扶舟凝视着他,忽然笑笑,也用气音悄悄道:“若我想抢呢……”
他语气满是玩笑,景泰蓝不确定地看着他,似乎想动拳头,随即觉得这个想法不够狼,他家阑阑说过,不如自己的挥拳就打,比自己强的要以智服人,嗯,这只很大,要以智服人。
小子啃着自己拳头,眼珠乱转一阵,半晌犹豫地道:“……我和你换。”
“您拿什么来换呢……”李扶舟笑容温柔。
景泰蓝忽然往后缩了缩,警惕地盯着他,不动了。
李扶舟却也向后让了让,笑容更加温和,拿过另一床毯子,给景泰蓝裹紧。
刚才的对话,真若一场和孩童的玩笑,或者,如风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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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昌远郊到北严城要有三天路程,本来该在经过的小镇下榻的,谁知道车行半路,沈梅花忽然坏了肚子,频频往路边跑,车队为了等她,耽搁了一个多时辰,结果天将黑时,还没赶到预订打尖的青山镇,落在了四面不靠的荒山野岭。
“看样子咱们要露宿一夜了。”花寻欢过来找太史阑,自从车队开始出发,所有人自觉地将太史阑看成首领,遇事都先找她商量。
寒门子弟们日常有很多苦力般的课程,露宿不算什么,自动散开去找适合休息的地方,那十名品流子弟阴沉着脸,袖着手,远远站着。
“那边有个树林,背靠山体,附近有泉,适合扎营。”很快就有学生前来回报。
李扶舟花寻欢和太史阑都点点头,众人进入林中,此处气候干燥,地面松软,经年落叶一层层覆盖地面,踩上去吱吱微响,倒是现成的柴禾。
寒门子弟们很自觉地散开去寻找食物清水,挖灶生火煮干粮,忙得不亦乐乎,史小翠愤愤瞥一眼那些舒舒服服坐下来的品流子弟,嘀咕道:“每次都这样,凭什么咱们要伺候大爷。”
“这次未必咯。”萧大强看一眼太史阑,她正带着景泰蓝拣柴,小子跌跌撞撞,拣两根丢一根,跟狗熊掰玉米似的,太史阑大声夸他能干,景泰蓝兴奋得小脸放光,把苏亚已经拣好的柴推倒,自己再拣一遍。
火堆熊熊燃起来,柴火充足,有人猎来了野鸡,有人叉到了鲜鱼,有人采来了野果野菜,树枝噼噼啪啪燃烧着,锅里的水很快沸腾,洗净的鱼放下去,十分肥美,不用油也浮起一层亮亮的油光,苏亚拔了些野茴香放进去,顿时浓郁的香气冲入鼻端。
一边架起的烤叉上,野鸡通红锃亮,嗞嗞冒油,史小翠扒开火堆旁一个泥坑,捧出黑乌乌的一个泥团,往地下一砸,顿时泥壳与鸡毛同时脱落,露出里面细白的鸡肉,香气飘散开来,夹杂一种少见的清香,史小翠道,“泥巴里混了青蓟草,这样做出来的叫化鸡更有风味。”
景泰蓝的口水已经泛滥成河。
一切齐备,太史阑招呼大家来坐,围着火堆一大圈,滟滟火光,映红年青的眉眼。
一直懒懒在一边等着的品流子弟们走过来,毫不客气拨开坐好的人,挤进去。
“手艺不错,不愧是常干粗活的。”当先一个黄衣少年赞一声,撕下一只鸡腿就啃。
寒门子弟们面有愤色,以往出外,寒门伺候品流,确实已经成为规矩,然而今晚这样的规矩,忽然便觉得不可承受。
这是因为一个人的到来,唤醒了自尊和平等的意识。
只是助教在,太史阑在,众人摸不准,要不要因为这样的小事引发冲突,影响安全,目光都齐齐落在了太史阑身上。
太史阑抬手,扔出一只包袱,啪一声砸掉了那人的鸡腿。
“你们的晚餐在这里。”她淡声道。
包袱散开,滚出僵硬的饼子,冰冷的馒头,这是路上准备的干粮。
“太史阑!”品流子弟们愤然站起,“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对我们?”
“想不劳而获,先看自己有没有资格。”太史阑淡淡道,“我们生火捉鱼,两位助教打猎,连景泰蓝都自己拣柴,你们做了什么?”
埋头大啃的景泰蓝抬起油滋滋的小脸,脸颊上挂一条鸡肉,笑出三颗大牙,十分满足。
“我们的身份,就是资格!”
“熊小佳。”太史阑道,“给花助教看看你最近的成绩。”
熊小佳轰然一声站起身,铁塔似的身影笼罩住半个火堆,他的水蛇腰攻萧大强笑吟吟仰头看他,眼神充满骄傲。
熊小佳扭着胯大踏步过去,真难得他能把凛凛雄威和纤纤细步糅合得如此妙到毫巅,姿态之妙,人人不忍目视,只有史小翠兴致勃勃打气,“大熊,夹紧!夹紧!”
“干什么!”那黄衫少年眼神慌乱向后退,“二五营不允许私下斗殴……两位助教,你们管不管管不管……”
“来,这叫化鸡不错,尝尝。”花寻欢递个鸡翅给李扶舟。
“多谢。”李扶舟彬彬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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