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莽莽,星河一望无际。银河如黛色山尖高不可攀,把星光随无边夜风洒下。借着星光,不但何安田能看到手中的人,就是周围包围这里的几十个人也能看得清楚。
何安田手中握着的,是一张乌黑早已断绝生气的面庞。他双眸紧闭,嘴角流出一丝乌血,但肌肤触手温热,是才死去没有多久。
“不好!”
何安田大叫一声,放下这个,又提起来另一个看时,见同样的一张乌黑泛上眉梢的脸,再去看另外一个,也是一样的没了气。
这活口一个也没留下,何安田恼得迸出泪花,跳上马狠抽一鞭子,回到他和张辛分手的地方,也是张辛等人遇袭,他得到袁训相救的地方,张辛还活着,何安田刚才看到他还动过。
张辛果然是活着的,但受伤也重。
他离那些人太近,变起仓促,他被一刀劈在胸前,跟他一起出营的亲兵手忙脚乱在救助他。何安田到来。一马鞭子抽飞一个亲兵,恼得也不顾张辛伤势,也不下马,一伏身子揪起来单手提着又回到袁训那里,把张辛脸对着死的那几个人,何安田怒道:“看看你认识的好人!你这不长眼自找死的东西,你自己死也就罢了,还带累了我!”
春月更加明亮,月光下,这几个人的死因一目了然。
他们是大腿上中箭摔下马,同时马匹也中箭,没跑远几步,就死在前面。马不是袁训射的,他射的是马上的人。
大腿中箭不会死人,袁训的箭上并没有淬毒。死的人全是服毒。
张辛嗓子里格格作响,他伤重痛得满头大汗,又惊吓得冷汗直冒。他现在明白这是挑唆哗变不成又杀人灭口,但这时候他叛变罪名已成。
张辛干脆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何安田把他就要往地上摔,一双手接住张辛。袁训含笑道:“何将军,他可是个活人证,怠慢不得!”
“啊,是。”何安田也就明白过来,但还是恨恨地对着张辛呸了一口。
……
陈留郡王大帐中正在热闹,有酒香飘出来。
正中两个书案对出来大桌子,围坐着十二个人。陈留郡王抱着一尺多高的酒坛子,亲自挨个在倒酒。
头一个是夏直。
夏直本来是他的家人,最早是贴身侍候陈留郡王的小厮,十几年下来直到将军不敢骄傲,在太平地方上不用打仗,夏直还时常来贴身侍候郡王。
这是陈留郡王在部下中头一个信任的人。
把酒给夏直倒满,陈留郡王笑道:“军中不许饮酒,不过不担心袭营的地方,喝一口儿解解乏没什么,我看不见,你们全看不见。”
坐的人哄地一声笑了,夏直在笑声中捧起酒碗,见到郡王奔着他来,早就离席的他躬身笑道:“是,您这赏的不是酒,是水才是。”
说着,一饮而干,酒催得他浑身发热,夏直单膝跪地行了个礼:“谢郡王赏水!”
旁边的人又吃吃笑着。
陈留郡王也笑,走到第二个人面前。这是个年近五十的老先生,这是他最得意的幕僚,叫顾玄武。
顾玄武离席,也谢过郡王赏水,饮干归座。
第三个第四个,是前营后营的将军,第五个第六个,又是大帐中的幕僚先生……在座除陈留郡王以外的十一人,主管营内营外粮草马匹器械军纪,只要他们中没有人动摇,陈留郡王的建制就撼然不倒。
头一巡酒倒完,陈留郡王回座,抬抬手,亲兵给每个人各送一小坛子酒,郡王笑道:“下面的自己倒吧,先说好你们互相敬可以,别都对着我来。”他率先端起酒碗,叹口气道:“闷得我好几天难过,今天有你们陪着,我松快松快。”
一仰脖子,把一碗酒一气灌下肚里,长长吐口气,笑了:“舒服!”
笑声又复起来,顾玄武对陈留郡王心思能揣摩十之七八,心想郡王这酒不会是白给喝的,一定有个说法。
就扶着酒碗笑问:“郡王,您叫我们来有什么说的,就直接对我们说了吧?”
陈留郡王回之一笑:“顾先生你猜?”
顾玄武往座中扫上一眼,道:“我这随便一看,小袁将军怎么不在这里。”座中的人全让提醒,前营将军也道:“郡王请客不叫小袁将军,这真是稀罕。”
“这几天看都不想看他!”陈留郡王皱眉,眸底精光在众人面上打量:“你们不烦他吗?我现在烦他。想当年我随父入军中,风里来雨里去,三年五年才升一回,他倒好,没怎么的就起来了,烦着呢,不叫他!”
顾玄武笑道:“老夫我倚我卖老说句话,郡王您不是烦您的内弟,您是不相信我们这些人吧?”哈哈大笑声在座中四起,陈留郡王也笑,笑骂道:“老夫子,你我有什么不相信的。”再看看别人:“不相信你们还给你们酒喝,我这不摆鸿门宴。”
能坐在这里的,都是和陈留郡王出生入死不止三次五次的人,都能清楚陈留郡王请喝酒的意思。
前营将军喝酒上脸,这就红得跟红烧猪头肉似的,低下头叹几声:“唉,没法子比,小袁将军圣眷好,其实乱想的人也混蛋。小袁将军的履历上清清楚楚,在京里是最年青御史,到军中是最年青四品将军,有什么稀奇,没法子比,我就不比了。”
他端起酒碗,对陈留郡王笑道:“我敬您,我虽然不敢同他比。但我就信您,跟着您少不了升官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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