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窗边,将窗牗撑起来,俯瞰下去。
三三两两的白衣儒生聚在一起,手里提了香烛纸钱,往城郊而去。
须臾,石公平道:“你替我去办件事。”
按景丰帝的意思,是要把秦叔襄夫妇葬入皇陵,是秦权极力劝阻,最后才在邯京近郊择了处山头葬了。
寇衍被自家老爹硬拖到坟前时,儒生们已经白花花跪了一地,上香的上香,烧纸钱的烧纸钱。
慨然死国者,当得起世人敬奉。
坟茔四周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草,坟墓后面生了棵极大的红枫,叶红似火,些许红叶被风吹落至坟上碑上,便添上些颜色。
寇衍瘪着嘴,被寇季林呵斥着去坟前磕头。
在场多为国子监的儒生,少数是入仕的官吏,认得寇衍,悄悄打量着他。
寇衍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在两重不怀好意的目光注视下,嘭地一声跪在秦叔襄夫妻坟前,硬邦邦地磕了三个头。
边嗑心中边嘀咕道:“秦将军秦夫人,你们在天上要好好的,大富大贵得道升仙,顺便保佑一下小的我,少挨老头几顿打,多谢多谢多谢!”
寇季林见他半天不起来,不知道背着他在瞎嘀咕些什么,眉头一皱就要上前提人。
一道雪白人影走了过来,道:“寇公。”
寇季林微点头,道:“漆大人。”
漆舆同寇季林寒暄了几句,便点了香供到碑前,又从篮子里拿出一壶青酒,一盏茶点,一一供上。
寇衍就跪在他左侧,也不瞎说话了,就那么怔怔地望着他。
直到漆舆起身离开时对他微点点头,寇衍才如梦初醒。
他冲到寇季林身边,眼巴巴地瞧着漆舆单薄的背影,问道:“爹,那是谁?”
寇季林盯着他磕红了的额头,颇为欣慰,道:“大理寺少卿漆舆,”随即想了想,又抬手赏了他一个暴栗,愠道:“臭小子,为官也几月有余了吧,怎么人都还认不全!”
“哎呦!爹你轻点!我那是……公、公务繁忙!”
“公务?你忙哪门子的公务,尚书都同我说了,整日整日地见不着你,都跑哪儿鬼混去了!”
寇衍哀嚎着去够被揪着的耳朵,委屈道:“爹,这是在秦将军坟前,给我点面子行吗?”
父子俩这一阵动静早就吸引了四周人的目光,寇季林咳了咳,收了手。
他将寇衍拖至一无人的角落,沉声道:“臭小子,知道为何叫你一定给秦将军夫妇磕头吗?”
寇衍一脸迷茫。
寇季林眉梢浮上些痛色,道:“你这条小命,是秦夫人救回来的。”
寇衍睁大了眼睛。
“我记得那是景丰五年的冬天,我任监察御史正出使荆州,你娘那时正逢产期,大夫早传了信来说胎位不正,这胎险得很。我是早也赶路晚也赶路,奈何天公阻我,冬雪埋了官道,车马都陷在雪里出不来,我急啊!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等清出山道我就没命地往邯京赶,就怕、就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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