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猎点点头,医生继续回忆。
孙镜最深的痛苦是在事业遭受重创后,丈夫趁机将她抛弃,她许多次向周医生表露想要杀死丈夫,再一了百了的想法。在治疗中,孙镜逐渐放下这段仇恨,也就变回了心智健全的人。
她在出院前,接受了几名医生的联合评估——这是榕美确定一个患者是否真正康复的必要流程,结果当然是好的,且因为她的积极态度,以及心理学方面的知识,她有资格成为康复学者。
孙镜离开榕美一段时间,其间,周医生也离开榕美创业,大半年之后,孙镜回到榕美,还专程来看望过周医生,说之前到很多城市旅行,现在想以康复学者的身份为其他患者尽一份力。
那次就是周医生最后一次见到孙镜,她看上去非常健康,充满活力,周医生觉得她是自己接治得最成功的患者之一。
“她怎么会和案子有关呢?”周医生不愿意相信,“她难道还是对她丈夫动手了?”
凌猎说:“她最恨的真是她的丈夫吗?”
周医生不解,“什么意思?”
凌猎说:“她也许一直在欺骗自己,也欺骗你。她很少提到那些骂她的人?还是你刚才没有讲到?”
周医生脸色一僵,忽然明白了凌猎的意思,“你是说,她真正仇恨的还是那些骂她作品的人?可是……可是她完全没有表达过!”
“所以我说,她其实也骗了自己。”凌猎站起来,将茶水一饮而尽,“她恨的不是某个具体的人,这份仇恨一直被她深深掩埋在心底。”
重案队,沈栖抽空给凌猎查到孙镜前夫这三年来的动向。离婚后,前夫靠着揭露孙镜丑闻的热度,短暂地风光了一阵,但后来和妻子卷入圈中风波,事业受挫。现在基本已经脱离影视圈,妻子带货,他做生意。
孙镜从未在他们的生活中出现,离婚之后再无瓜葛。
从这一层面来看,孙镜就像医生所说的,放下了对前夫的仇恨。
但也许在孙镜心中,对她落井下石的丈夫根本不配承担她的仇恨,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知道自己仇恨的是什么,那些骂她的人吗?可是他们面目模糊,他们成千上万,她找不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于是她只能将满腔的愤恨瞄准前夫,想要杀了前夫。
周医生以为成功开解了她,其实根本没有,因为她仇恨的根源从一开始就不是前夫。
可那是什么?
在榕美图书馆研读那些心理学书籍时,她豁然开朗。
在和《青茶缸》的导演交流时,凌猎也终于抓到了她仇恨的影子。
不是前夫,甚至不是第一个向《西岭断雨》泼冷水的“沙山之王”,而是那些盲目的,没有五官的人,那些肆意发泄恶意和拱火的人。
听完凌猎的分析,季沉蛟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道:“但是我们早就将江云朵、牟应的背景查清楚,她们没有抨击过孙镜。至于陈帝……”
“陈帝还和‘沙山之王’有矛盾,孙镜不应该仇视他们。”凌猎转着季沉蛟的椅子,忽然在面对季沉蛟时停下,“但是小季,报复就一定要向伤害自己的人报复吗?那些抨击孙镜的人,孙镜伤害过他们吗?时不时发生的报复社会,那些死去的人伤害过作案的人吗?”
季沉蛟倏然皱起眉。
凌猎站起,很有领导范儿地在季沉蛟肩上拍了拍,又跟个老干部似的背起手,“孙镜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跟,你理解不到这件事的内核也情有可原。”
季沉蛟:“……”
凌猎:“那些仇视她、诋毁她的人是不是盲目拱火?被伤害的是不是她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伤害、拱火这行为本身。所以她反射的箭也无所谓目的,令她畅快、疯狂的是报复本身。甚至她为这种不确定性、无目的性而兴奋——上一个受伤的是我,下一个轮到谁?”
季沉蛟消化了会儿,“她的心理问题根本没有得到治疗,变得更加严重。”
“不错,而且经过在榕美和学习和医治,她越来越明白如何刺激一个人,让这个人走向……”凌猎顿了顿,“死亡。”
这样的恶意让人窒息,三年前,孙镜是否就被恶意所淹没?也许从那时起,原本的她已经死去,活着的只是个被仇恨改造的恶魔。
季沉蛟说:“但是现在还缺乏证据。”
凌猎看看时间,“席女士很快就会带回线索,到时候我们就有理由申请拘捕令和搜查令。”
席晚从凌猎那儿接到的任务是去名单上的患者家里做排查,凌猎事先已经划出了重点人群,都是女性,工作性质或多或少会与公众打交道,但其中有个例外,就是家庭主妇潘君舒。
凌猎最后才勾画上她,按照顺序,席晚也是最后才拜访她。
潘君舒的家在夏榕市有名的富人别墅区,娘家本就富裕,嫁的丈夫更是有钱。婚前她在娘家的公司做普通职员,婚后当起全职太太。丈夫青年才俊,两个孩子乖巧可爱,她在家里不用做任何家务,只需要陪陪孩子,每天的日常就是逛街、聚会、学习,外人都以为她过的是神仙日子。
但这样的“神仙”,却在今年初住进了榕美。榕美出事后,才回到家中。
席晚来到豪华得像欧式庄园的别墅,偌大的房子却只有潘君舒一人。即便是在自己家里,她也穿戴整齐,耳环、项链、戒指一样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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