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问津,大约是对电影人最恶毒的诅咒。
单看影评,“沙王”似乎对所有片子都一视同仁,但是点开评论,就会发现,那些热门影片他虽然骂了,但有很多人维护、争论,好评差评各占一半。而《西岭断雨》和《青茶缸》本就没有多少观众,“沙王”这一带,评论已经看不到任何好评。
凌猎:“嘶——”
他看了下《青茶缸》导演、编剧的现状,他们已经转型拍商业片,导演在某次采访中说,《青茶缸》是他一个失败的梦,他不后悔拍它,感谢它把自己敲醒,今后不会再做梦了。
这位导演去年拍出一部很别致的商业片,说它商业,它又带着一丝文艺情怀,说它文艺,它却已经与《青茶缸》完全不同。观众们因为这部片子对导演本人感兴趣,又去看了《青茶缸》,《青茶缸》的评分逐渐上涨。
《西岭断雨》却早已成了角落里蛛网中,再也无人问津的“垃圾”。
凌猎继续搜索关键词,从网络遗留的痕迹还原出当时孙镜的困窘——
她曾经为《西岭断雨》四处奔波,院线落空之后,又自掏腰包免费放映,她无数次说,这是她的心血,只要有人看,她就开心,她愿意为它付出时间和金钱。
这个阶段,她收到的反馈大致是正面的,喜欢这个题材的人与她讨论剧情、拍摄手法,提出善意的建议。这些经历她都写在她的博客上,至今还留着。
但是“沙王”的影评一出,对《西岭断雨》来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无数根本不感兴趣的人、没看过的人跑来骂她,将她过去的现在的作品贬得一无是处,疯狂嘲讽《西岭断雨》就是拍得烂。
她起初与这群网友解释,后来每一句话都被误读,她也许是疯了,发布长篇大论抨击所有影评人,还有整个影视行业,以及观众,骂影评人收黑钱,骂行业烂透了,骂观众没有自己的思考能力,只知道跟风,将小众片子的困局完完全全扣锅给社会。
她倒是骂爽了,但这一波操作无疑让她成为众矢之的。一时间,所有人都在骂她,她相濡以沫十几年的丈夫更是站出来,说她入行时算计同学,言而无信,人品极其卑劣。
此事之后,孙镜就销声匿迹了,能够查到的是,她与丈夫离婚,丈夫已经再婚。
凌猎整理着思路,孙镜的崩溃很明显来源于《西岭断雨》,来源于“沙山之王”,来源于那些痛骂她的观众、她的前夫。她彻底离开影视圈,似乎积极调整心理,还成了榕美的康复学者。
但凌猎回忆孙镜在听到《西岭断雨》时的眼神,那绝不是一个真正康复了的人的眼神。
凌猎又拿过季沉蛟早前给他的调查报告,陈帝的公司做展会,和娱乐圈有部分交叉,陈帝对“沙山之王”的反感和孙镜有无关系?
他手上还有一份表格,是让榕美整理的孙镜接触过的患者。挨个看下来,在牟应、陈帝的名字上画圈,笔最后停在一个叫“潘君舒”的人身上,此人的备注栏里写着:富裕的家庭主妇,被丈夫背叛。
凌猎勾出的不止是她,还有十多人。重案队现在忙着查罗蔓钗的案子,很多人都不在市局,凌猎找到刚回来歇口气的席晚。
“席女士,想请你帮忙做个排查。”
席晚笑道:“客气,拿来。”
和席晚商量完,凌猎开车离开市局。《青茶缸》的那位导演正在夏榕市参加活动。
凌猎赶到酒店时,活动还没结束,凌猎等了一个多小时,导演才和一群人从宴会厅出来。导演其貌不扬,但成功给他打上了一种气质,和孙镜截然不同。
凌猎上前,助理警惕地挡住,凌猎出示证件,导演露出讶异的神色,连忙请凌猎到自己和团队的套房。
无缘无故被刑警找上门来,团队所有人都很紧张,凌猎说只想和导演聊聊电影,比如《青茶缸》。导演更是不解,但还是照他说的,将其他人请出去。
凌猎:“我看过你的访谈,你说《青茶缸》当年口碑虽然不行,但你仍然把它看做你重要的作品,后来的作品也是踩在它的肩膀上。”
导演似乎是个性情中人,感慨道:“如果不是现实所迫,我大概一辈子都会拍《青茶缸》那种电影。”
“它特殊在哪里?”
“特殊?不不,并不是说它特殊,我拍,只是因为我喜欢。”
凌猎扬起眉,听得很专注。
导演面对这样一个很有艺术感的年轻人,渐渐忘了对方是警察。他说,因为喜欢,所以竭尽全力去拍,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青茶缸》不会像热片那样受到关注、大赚特赚,但是他也知道,它一定会有一小批固定的观众,只要这些观众欣赏它,他就满足了。
“现在这个电影市场啊,你们能看到的基本都是热片,但是冷片就不该存在了吗?我觉得不是,冷片也该有自己的赛道,被一部分观众所欣赏。它们冷,除开有些片子拍得确实不行之外,其实是因为它们的受众就那么小,怎么和热片比?能够在小小的受众群体里被喜欢,其实就已经成功了。”
“但你还是转型了。”
导演的神情顿住,长久不语。凌猎没有继续说,在他脸上看到遗憾、痛惜、无奈。
“因为我坚持不住了,我这儿……”导演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它太软弱,太软弱,没能扛过那次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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