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昕洛没说话,静静地听他倾诉。其实她早就看出林七巧的那点心思,因为他和自己一样根本没打算遮掩。
“我以前是个很自卑的人,因为小时候家里穷,我个子矮小瘦弱,很容易受欺负,但我不服,我开始学打架,打到所有人都不敢再小看我。后来进城里上学,我又发现大家都不爱跟内向自卑的人交朋友,所以我又开始学陪笑,对谁我都能笑出来。就像带上一张始终乐观向上的微笑面具……”林七巧声音低哑,满是苦涩,“我当警察的理由很随便,因为警校学费便宜,直到有一次鸣哥他们来学校演讲,他便成了我的光。”
“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他什么,或者他身上每一处都值得人喜欢。我只知道后来每当我撑不下去时,是靠对鸣哥的妄想才继续坚持的。”
“可我配不上他,席青楠太好了,好到连我都对他讨厌不起来。”
想起刚才在门外听见莫鸣对席青楠唱的歌,曲调里的深情和爱意,差点让他窒息。
林七巧情绪越发崩溃,估计酒劲正上来,大声道:“鸣哥不会喜欢我,那种事情我当然知道啊!”
“呜……混蛋,坏蛋,讨厌,都是坏人!”
他用手捂住脸,干脆直接哭出声来:“我真是太自私了!根本没有人喜欢我!我好差劲!”
燕昕洛顿时有些慌神,她也是第一次遇见嚎啕大哭的小男生。体内那点无处安放的母爱细胞立马被激活,林七巧埋头把自己尽力往角落里缩,像是要把自己隔离孤立起来。
哭唧唧地叫喊:“我也想被人喜欢,被人爱!为什么没有人喜欢我?”
燕昕洛把这令人心疼的弟弟抱进怀里,听着他继续抽抽搭搭地念叨,心都化了。
易伊适时的走过来,递给她一个疑惑的眼神:“怎么哭上了?”
燕昕洛摇摇头,低声宽慰他:“七七这么可爱,干什么把自己想得那么差?大家都很喜欢你呀!你还有我们呢!”
林七巧抽噎着抬起头,眼睛红彤彤地盯着她道:“谢……谢谢。”
一周后,席青楠与莫鸣一同去面见退休的老法医陆渔。
地点约在老城区的某间茶馆,巷子太窄,车开进去不方便,莫鸣把车停在外面,两人步行走进去。这地方鱼龙混杂,席青楠甚至连着看见好几家提供特殊服务的“理发店”。
席少爷有些受不了巷子里挥之不去的怪味,皱眉道:“这陆法医选的什么破地方?”
“有求于人,别瞎讲究了。”莫鸣盯着导航,随口道,“晚上老公回家给你洗香香。”
席青楠用看禽兽的眼神瞪他一眼,莫鸣忽然停下脚步,看着脚边一块用毛笔提了“茶馆”二字的木板,说:“到了。”
里面还挺深,四个老头正坐在院里围着炭火炉下象棋。席青楠走上前道:“打扰一下,请问谁是陆法医?”
一位头发花白正在观战的老头斜睨他一眼,缓缓道:“我早就不是法医了,看你年纪小,叫我陆叔就行。”
等两人做完自我介绍,陆渔叹了口气,冲那几人道:“等着,下一把换我上啊。”
随即起身道:“进来吧。”
陆渔进屋后随便找个椅子坐下就要抽烟,莫鸣上去给他点烟,然后退回来坐到席青楠身旁,他今天只负责陪同和旁观。
陆渔道:“你想问什么?”
“陆老师记得十九年前您尸检的一起自杀案吗?”席青楠开门见山道。
陆渔没精打采嘲讽道:“我检的尸体堆起来比墓园里都多,谁知道你说的哪个?”
“是名三十多岁的女性,叫容回青。”
莫鸣注意到陆渔夹烟的手明显抖了下。但陆渔面上却依旧镇静如常:“有点印象,很年轻,也挺漂亮,好像是割腕自杀的,可惜。”
“……”席青楠脸色不太好看,似是在极力压制什么,莫鸣悄悄握住他的手。席青楠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回握着他,冷静道:“但据我所知,死者真正的死因并非失血过多,您当年就没有怀疑过死亡性质是否存疑?伪造自杀?”
“你在质疑我?”陆渔的音量陡然拔高,“我几十年的专业能力轮得到你一个小辈来批评?尸检报告怎么写的,我的最终结论就是什么!”
“根据我查看的尸检报告来看,我认为有几点自相矛盾的不合理情况……”席青楠简要说明疑点后,也不再给他面子,“报告落款有你的签名,那我是不是可以合理怀疑您有受贿嫌疑呢?陆叔。”
陆渔被他呛得吹胡子瞪眼,想反驳又说不出话,还被烟呛了嗓子,猛地咳嗽起来。嘴里还不忘喊道:“咳咳咳咳咳……你简直,血口喷人!”
“那您是不是可以解释一下,你在报告里致死原因那栏为什么留有修改痕迹?而且实际失血量也无法构成死亡事实。”席青楠咄咄逼人,干脆走到陆渔跟前与他面对面质问。
没想到陆渔此刻反倒冷静下来,将身体靠进椅背,不屑道:“小朋友,想诈我?”
“你就这么确定当年的报告一点问题也没有?”席青楠不意外他的反应,陆渔毕竟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法医。
“就算老子真的改过,也不可能给你们留下任何痕迹!”陆渔用浑浊的双眼瞪向他,“在翻旧案前,难道就没有人警告过你们不要管这案子?你们他娘的是怎么拿到当年尸检报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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